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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在很少的時候可以理解為痛且快哉。
陳長生這時候非常痛苦,感受不到任何快哉,哪怕雨中的夜風來自千里之外,越來越勁。
聽著別樣紅的話,天海聖後側身看了他一眼,只是漠然的一眼,便把他身體裡的情況看得分明無比。
按天機老人的推演計算,他還沒有出生便已經日輪盡毀,九經皆斷。
此時的陳長生,則是七十二道經盡數斷裂,三百六十五處氣竅都已經破開。
他正在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就像當年在她腹中時一樣,只不過那時候的他還無知無覺,世間唯一能夠感受得到他的痛苦的人就是她。
天海聖後想著當年懷他時的痛苦,生他時的痛苦,微微皺眉,有些厭憎。
夜雨漸急,卻有星辰隱耀,還有更澄靜寧柔的那片光華。
觀星客推著輪椅裡的朱洛,也來到了天書陵裡。
四方風雨至。
那道人在不知何處的夜雨裡。
那僧侶在數萬裡外的溪畔。
今夜的京都本就是天海聖後的謀劃,此刻人都已經到齊了,陳長生也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了,那麼自然可以死了。
從夜空裡落下的雨越來越大,相連成線,然後漸要如注,挾著的夜風也變得越來越大。
風雨深處傳來轟隆隆的雷鳴,不時有真正的閃電照亮夜空,照亮了天書陵頂的畫面。
天海聖後負手站在神道邊緣,絕美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黑髮在身後飄舞著,如魔神一般。
暴雨無法打溼她的一根髮絲,卻讓陳長生溼透了衣衫。
陳長生臉色蒼白,渾身溼透,看著異常虛弱,可憐。
他喘息著,用撐著滿是積水的地面,艱難地抬起頭來,望向她。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平靜,因為他已經麻木了,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失望到了極點。
天海聖後感知到了他的動作,淡然說道:“有容想要救你,我把她送走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轉身看他。
陳長生因為寒冷、痛苦、失望而變得有些麻木的身軀,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稍微軟了些,胸口處還殘著最後一點暖意。
是啊,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人在意他,比如有容,比如國教學院裡的人們,比如遠在白帝城的落落,比如不知在哪裡的師兄……
“謝謝您。”他看著天海聖後的背影說道。
他感謝她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裡說出這句話,從而幫助他想起,生命裡終究還是有些美好。
這樣當他離開的時候,或者會因為懷念而有些不捨,但至少不會因為無所懷念而難過。
雨越來越大,順著白石神道的兩側向天書陵下流去,越匯越多,最後漸要變成瀑布一般,聲勢很是驚人。
夜雨聲煩,暴雨成災,樹林裡隱隱可以看到很多野獸走避的身影,卻再也無法聽到秋蟲的鳴叫。
一隻松鼠在樹林間跳躍著、穿行著,似乎想要找到合適的避雨位置,卻無法做到,很快便被淋溼,雨勢太大,以至於松鼠本應油滑防水的毛,都無法完全承受得住,蓬鬆的尾巴耷拉了下來,灰毛溼漉漉地貼在身上,看著很是可憐。
如果那些灰毛是乾燥的,蓬鬆的,或者這隻松鼠看上去應該很肥。
就像先前百草園樹林裡的那隻松鼠一樣。
天海聖後的目光隨著那隻松鼠在樹林間移動,直到很久之後,才收回來。
天書陵這裡,已經是強者雲集,夜雨裡的京都看似平靜,不知有多少暗流正在湧動。
她對大周王朝的統治,正在遭受最強有力的挑戰。
然而在這個時候,她卻很專心地看一隻松鼠躲雨。
她究竟在想什麼?
“兩年前在宮裡,你應該看見過一隻松鼠。”
她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句話沒有頭也沒有尾。
陳長生有些恍惚,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然後,他恍惚記起來了一些事情。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兩年前青藤宴的那個夜晚,他被莫雨引入冷宮,被桐宮陣法囚禁,他為了脫困,冒險經由生門進入地底,卻遇著了黑龍,好不容易回到地面卻到了皇宮裡的一方池塘中。
當時池畔邊站著位中年婦人,不知道是準備洗手還是洗衣裳。
當時在池塘裡的他,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