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有些困難地喘了幾口氣,說道:“這些解釋對別人沒有什麼意義,但我想你不同,畢竟這些年,我們兩個人的處境差不多,我的所謂背叛緣自恐懼與自保,而你因為相同的原因,也曾經做過很多類似的事情。”
這指的是當初,莫雨瞞著聖後孃娘,聽從教宗陛下的意原,暗中把陳長生安排進國教學院的舊事。
莫雨搖了搖頭,說道:“我的恐懼與自保緣自娘娘之後的世界,與娘娘無關。”
“不管你如何說,但在我看來,既然娘娘從來不曾在乎過你我的死活,我們又為何一定要為她活著?那天夜裡,陳長生去北兵馬司衚衕殺我,我差一點就死了,但娘娘是怎麼做的呢?”
周通嘲諷說道:“她完全不理會我的處境,只想著怎麼與她的兒子相認,可惜她瞎了眼,竟連兒子都認錯了。”
他冷笑的時候,紫黑色的牙齦與蒼白的臉色相映鮮明,很是難看。
莫雨有些驕傲地說道:“娘娘在乎我,她讓我和有容先行離開了京都。”
周通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難道你以為我中了毒,你就可以輕易地殺死我?”
莫雨沒有解釋,只是闡述:“我會殺死你。”
“你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太年輕。”
周通說道:“年輕意味著歲月不夠,天賦再高,境界也無法太高,而且你耐心不好,應該晚點再現身,讓我的毒發作的再深些,另外,你不應該選擇這裡,這裡是我的家,想要在一個人的家中殺死對方,總是比較困難的事情。”
對世間絕大多數人來說,家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最後的堡壘,是真正的主場。
周通把自己最珍視的寧靜與寶貝都藏在這座小院裡,自然相應做了很多安排,在這裡有很多機關與陣法。
隨著他的這句話,窗外響起很多機關啟動的聲音,天井裡的陽光彷彿黯淡了數分,數道強大的陣意由地底而生。
那兩粒珍貴的丹藥已經在他腹中化為精華,隨著經脈流轉全身,暫時壓制住毒素的侵噬,恢復了一部分的力量。
天空裡的太陽沒有什麼真實的溫度,徐來的清風有些寒冷,一股血腥的味道隨著陣法籠罩住了整座小院。
他毫不猶豫地動用了大紅袍秘法,如果有人用神識察看,會發現整座院子現在已經浸泡在了一片血海之中。
大紅袍秘法是他最強的手段,對神識與真元的消耗極為劇烈,尤其是他現在身中兩種劇毒,更是沒有辦法支撐太長時間。但莫雨也沒有辦法在這座血海里停留,她如果不想與自己同歸於盡,便必須暫時退開。
他只需要抓住她暫退的機會,逃離這座小院,只要來到街上,便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這就是周通在死亡之前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小院看著很普通,但院外的那條街上住著很多不普通的大人物,當年他選擇這裡,便有這方面的考慮。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了周通的想象,更準確地說,超出了他對莫雨的瞭解與認識。
因為,莫雨沒有離開,她站在門旁,任由無形的血海把宮裝塗抹成恐怖的顏色。
她很平靜,很專注,眉眼之間的疲憊,已經盡數被死寂取代。
宮裝裡星光閃耀,從血色裡透了出來,很是美麗。
一把外形看著很秀氣、卻蘊藏著時間風雨的細劍,刺破了屋裡的血海,如一道凝聚的星光。
噗的一聲輕響,那把秀劍沒入了周通的小腹,劍尖從他的腰後探了出來,帶出來一道黑色的血水。
周通沒有慘呼,沒有痛嚎,怔怔地看著身前的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莫雨的劍刺穿了他的身體。
他的血海也已經吞噬了莫雨的神識。
不要說莫雨只是聚星中境,就算她現在突破到聚星巔峰,也再沒有可能離開這片血海,這座小院。
換句話說,她必死無疑。
為什麼?周通很快便明白了,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要活下去。
自己想用同歸於盡四個字逼她退讓,而她本來就是來與他同歸於盡的。
她回到京都,本來就是死路一條,她只是要把他帶著。
無論墮入深淵還是進入星海,她都要把他帶著,要把他帶去聖後孃孃的面前。
周通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他不想和她一起死。
整座小院還在他的控制中,還有機關與陣法沒有啟動,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