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下毒,還是爭勢,很多事情表面上看起來都是唐家二爺做的,但唐家是誰的唐家?
如果不是唐老太爺一直保持著沉默,這些事情會發生嗎?
更不要說,把唐三十六幽禁在祠堂裡,本來就是老太爺親自下的命令。
如果要說這件事情有什麼主謀,唐老太爺才是真正的主謀。
只不過唐老太爺沒有想到,為了自己的這個孫子,國教會擺出如此強硬、甚至近乎玉石俱焚的態度。出現在汶水城裡的陳長生,根本不像是一個成熟穩重、以國教以及天下黎民為重的教宗陛下,更像是個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的莽夫。
唐老太爺也沒有想到,南溪齋和離山劍宗也會隨之表現出如此決然的立場,尤其是後者更是導致了秋山家的退縮,他更沒有想到,這些年輕人會這樣直接地把牌推倒了,讓很多人看到了這場牌局的真相。
……
……
翠竹做成的牌子不停地磨擦著,碰撞著,發出很好聽的聲音,然後漸漸變得整齊起來。
唐三十六洗牌的手法很嫻熟,還沒忘記與陳長生聊幾句閒話:“我從小就一直很想在這屋子裡玩會牌兒,但這個老傢伙總說我還小,不給我這種機會,其實要說玩牌的本事,他哪裡是我的對手。”
在知道徐有容曾經與唐老太爺是牌友之後,陳長生便一直很想知道為何唐三十六沒有見過她,這時候聽著這句話,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段故事,當年在唐老太爺的眼裡,唐三十六隻是個小孩子,當然沒資格進屋。
“你真覺得自己有資格下場對我玩牌?”
唐老太爺沒有動手,右手撫摩著手杖,靜靜地看著唐三十六問道。
唐三十六沒有敬老的意思,只把自己身前的牌碼好了,沒有理會桌上其餘的散牌。
他說道:“昨天我和二叔玩的那局牌不錯吧?”
唐老太爺說道:“那是因為我給你的牌好。”
唐三十六說道:“最後那把牌可是我自己的。”
這兩句話都沒有說錯。
無論是刑堂和魏尚書,或者是五樣人,還有老宅裡的那些隱藏力量,都是唐家最好的牌。
當這些牌落在唐三十六的手裡時,唐家二爺也沒有太多反抗的力量,所以唐家二爺很乾脆地沒有反抗,而是把所有希望寄託在最後的雷霆一擊裡,卻沒有想到,唐三十六還準備了一手特別漂亮的暗牌。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沒有我的牌,你早就輸光了,哪還有機會撐到最後一局?”
“有道理。”
唐三十六抬起頭來,說道:“那我今天不用家裡的牌,用我自己的牌與你戰一場。”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直視著老太爺的眼睛,或者說平視,總之非常沒有禮貌,而且強硬。
唐老太爺帶著嘲弄之意說道:“你這個小崽子又能有什麼好牌?”
唐三十六說道:“他的牌就是我的牌,誰敢說那些牌不好?”
然後他轉頭望向陳長生問道:“借來用用沒問題吧?”
陳長生說道:“又不是書,你想用就拿去。”
“裝什麼大方。”唐三十六嘲弄說道:“當年想拿你劍看看,你都不幹,緊張的跟什麼似的。”
這說的是當年李子園客棧裡的舊事。
二人相視一笑,沒有再爭論什麼。
唐老太爺沒有笑,神情第一次變得凝重了起來。
……
……
這場唐家祖孫之間的牌局,只有一個旁觀者,那就是陳長生。
他雖然沒有參戰,但事實上並不是純粹的旁觀者,因為他的牌都在桌上,都在唐三十六的身前。
這局牌不是用的京都打法,也不是汶水城裡流行的血戰到底,也不是離山劍宗弟子們最喜歡玩的血流成河。
唐三十六選擇的玩法非常符合他自己的性格,也可以讓陳長生這個初學者能夠更方便地看懂。
比大小。
啪啪啪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不停地響起。
那是翠竹牌子兒與堅硬的老梨木牌桌碰撞的聲音。
那些牌子被扔到桌面上,靜靜地躺著,就像在草甸上袒著肚皮曬太陽的龍驤馬。
待一聲令下,這些兵馬便能陣列於前,衝鋒不歇。
紅中是染紅的軍旗,在風裡獵獵作響,那是國教騎兵,是松山軍府,是蔥州軍府。
兩條是鐵槍,那個被朝廷追殺了三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