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涓愣愣道:“先生何人?”鍾離昧高聲道:“此乃吾師兄陸賈。”
陳涓拱拱手道:“原來是陸先生。陸先生行斷尾求生之計,走脫了沛公劉邦,我主念及也是讚不絕口。只是先生所言有點謬處。”陸賈問道:“有何謬處,且請講來。”
陳涓道:“我王雖然年輕,卻也不會永遠年輕。我王雖不懂國事,但在我主有心鍛鍊之下,他日必能成為一方英主。先生何以謂我王不能昌大楚國?”
陸賈便道:“這麼說來,請將你家大王送到會稽,讓項公親自教授治國之理。貴使意下如何?”
舉座皆哈哈大笑起來。陳涓臉色氣得鐵青,指著陸賈連聲道:“你——你——”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論口才,這陳涓又怎能及得上縱橫家的高弟,精通詭辯之術的陸賈。
項羽吼道:“休再囉嗦,滾回去告訴那無義之徒,投降便罷,若不投降就提兵打到郯城,滅了你這偽楚國!”
※※※
“砰”的一聲,帥案几乎被震裂。
使者陳涓俯伏於地,惶恐不安。四周眾文武皆是沉默無言。
一個目光陰鷙的四旬男子,拖長著馬臉,據在案上,一言不發。
項家軍兵強馬壯,毫無罷兵之意。即將要討伐他秦嘉,滅了他一手創立的楚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想要與項梁鬥,秦嘉有自知之明。項梁手下那些戰將——項羽,龍且,鍾離昧,桓楚,隨便擰一個出來都比他身邊這些泛泛之輩強。
手下唯一的兩員虎將朱雞石與餘樊君,一個死一個降,他實在找不出一個像樣的大將來與項家軍那些虎將們相比。
原指望能滅了劉邦,據有他那一畝三分地。劉邦的地盤雖然佔據了,可惹來了一個更強硬的對手項梁。朱雞石的三萬軍馬打得只剩八千不到,那項梁不僅要得去劉邦的泗水郡,還虎視眈眈盯著他的東海郡。
雖說戰場廝殺不是以戰將鬥狠決定勝負,他手下的兵馬人數與項家軍也在伯仲之間,可他能拿什麼與項家軍比?
論戰馬裝備,會稽郡地大物博遠勝於東海郡,裝備精良非楚軍能及。論謀士之智,項梁本身就是個兵法大家,他手下有陸賈,鍾離昧這兩位縱橫家高弟,新近又來了一個隱士高人范增,一個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韓信。這二人略施小計,就葬送了甯君的兩萬餘大軍。
可恨那陸賈,竟提出要把傀儡楚王景駒送往會稽。那景駒雖然秦嘉沒把他當作一回事,可他那楚王后裔的身份還是有不小的用場,能唬倒不少英雄豪傑前來投效到他的麾下,就像以前他打著陳勝的旗號發展壯大他自己一般。
這一戰已是避免不了,可他似乎毫無取勝之道。
除了戰將,謀士,裝備,馬匹,還有什麼可以克敵制勝的?
秦嘉想到此處,陰鷙的眼睛霍然一睜,道聲:“取地圖來。”
有戰將呈上軍事地圖。秦嘉審視一陣,手指一處:“彭城,就是它了。”
那彭城位於丹水以北,沛縣以南,正處於項家軍的糧草運輸要道。拿下彭城,便是在項家軍千里運糧線上插上一把利刃。進可騷擾劫掠,退可據城堅守。用好這個據點,便如一盤死局忽然變活,敗局可變為勝局。
那項家軍糧草雖多,可等著吃飯的嘴也多。只要陷入拉鋸戰中,支撐個十天半個月,項家軍非斷糧不可。而楚軍背靠東海郡,糧草可以源源不斷地運來,毫無斷糧之憂。
“這樣打下去,勝得就不是他項梁,而是我秦嘉了。”
秦嘉想到此處,不由得意一笑。說道:“項家軍不是要接大王去會稽麼,那就煩陳大夫再去沛縣走一遭,說我秦嘉答應了。”
陳涓不解道:“主公如何能答應將大王交給項梁?”秦嘉嘿嘿一笑:“吾這是麻痺敵軍,讓他們驕傲自滿。趁他們不備,偷襲彭城。”陳涓“哦”了一聲:“主公妙計!實有孫武之略,吳子之謀。”
帳中一片阿諛奉承,均是讚美秦嘉之意。
秦嘉忽然將手一擺。帳中文武一起閉口,聽秦嘉有何話說。
秦嘉道:“將大王從郯城接到大營來。”
眾人又是不解:“為何要將大王接來。”秦嘉解釋道:“那項梁必在郯城派有探子。吾答應將大王送給他,怎能不做做樣子?大王來此時,想必那彭城已在吾手中,正好可以讓大王親自監戰。”眾文武道:“原來如此。”
“這些愚蠢之輩,怎知我秦嘉之意?”秦嘉望著案下一眾文武,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