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記得他課餘時間裡總是悄悄將她喚到一旁,塞些小點心小玩意兒給她,“玩歸玩,不可荒廢學習。”她猶記得那粗糲的掌心拂過她頭頂的溫暖,和他滿布皺紋嚴肅卻透著溫和的臉龐。
後來,琅嬛城破那日,老太傅在家懸樑自盡,其家人亦以死明志,滿門忠烈。
白姬看著不遠處,學生與老師和睦相處的景象,眼圈不自覺地泛紅。
其實上天待她不薄,誠然深陷泥沼,卻總能觸控到一絲光亮,無論是以前的太傅,還是現在的百里,儘管短暫,但足以溫暖餘生了。
這時,“老師——”嘰喳渣的嘈雜聲中有一清亮的嗓音引起她的注意,她轉頭看去。一個男童舉起白嫩的小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教書先生:“先生,這首詩是代表了顛沛流離的將士對國君的埋怨吧?”
教書先生被這孩子看得微一怔,輕咳道:“正是如此。”
“那麼,小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指教。”男童清淺流轉的目光裡透出幾分狡黠,“既然如此,為何先生還要我們效忠於天帝,明明,背井離鄉,遠赴戰場,是家人和族人最不願意見到的場景啊?”
在眾人驚詫的側目中,白姬終於看清那孩子的臉,呀,她內心微驚,這眉眼,不是百里麼?再仔細看,卻未見他眼角下的紅痣,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人有可能是幼時的太阿上神……
眼下,太阿顯然將那先生問住,的確,他們麒麟一族驍勇善戰,又與天界交好,是禦敵的一大主力,戰功顯赫的背後,卻面臨著一族人丁凋敝的下場,這孩子其實問出的是大部分人的心聲啊。
白姬沒有仔細去聽那先生是如何回答的,她只是感慨既然太阿小小年紀便有此等的覺悟,為何最終還是奔赴戰場,客死異鄉……這首詩簡直便如同預言般,一語成讖。
她亦好奇這段原本屬於太阿的記憶怎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她的眼前?
白姬攥住手中的酒瓶,轉過身想要沿著來路返回,未料卻在背後及人高的灌木林裡看到一雙豔羨的眼睛,一個瘦小羸弱的孩子躲藏在草從背後,透過枝葉的縫隙全神貫注地看著私塾,聽著那朗朗悅耳的唸書聲,小心翼翼地跟讀著。
白姬微訝,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雙眼睛。
於是她繞到那孩子的背後,想要看清他的長相。
孩子匍匐在灌木叢中,蒼白的膚色勾勒出清秀精緻的側臉,雖然打扮不俗,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然瘦削裡凹的面頰仍舊顯得面黃肌瘦,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一片暗藏漩渦的漆黑深潭,內裡壓抑著急切和渴望,像一頭身陷囹圄的小狼,隨時等待著絕地反擊。
白姬愣住,並不是單純為他與年齡不相稱的眼神,而是為他那張臉。
竟和太阿生得一模一樣!不會是百里,那麼——她突然意識到,太阿或許,還有一個孿生兄弟……
可是這孩子為何不像其他人那樣坐在課堂裡安靜唸書,反而選擇了這樣一個偷窺的形式?望著他極力掩藏自己身體的種種行為,以及看向私塾那渴望的眼神,莫非,是別人故意不讓他讀書?!
白姬心中疑竇叢生,總覺這男童的眼神似曾相識,彷彿和另一雙壓抑著渴望以及熊熊怒火的雙眼重疊在了一起。
耳畔,則響起一道透著沙啞的少年音:“我出生在東方一個古老的種族,在那裡雙生子本應象徵著福瑞吉祥……”剎那間,風馳電掣,所有支離破碎的片段都拼湊粘合在了一起!
這時,肩頭被人輕輕一拍,四周場景如砂礫般盡數坍塌。
“原來敖恆是……”
白姬喃喃自語,漆黑的眼瞳裡倒映出太阿平靜的面龐。他就站在她咫尺,傾身扶住她因沒站穩而險些摔倒的身子。
“我以為你走了。”
她愣了愣,才問:“上神,我方才……”
太阿打斷並糾正了她的話:“方才我正在冥想,你無意闖入,走不出去所以繞了點圈子,對嗎?”
“不是,我看見——”
太阿伸手抵住唇,朝白姬比了一個噤聲手勢,長臂一伸,從白姬手中抽出符紙,指尖流竄出青色的火苗倏然點燃了那明黃色的一角。
“去吧,晚了,你朋友便該等急了。”
他輕輕地笑,彷彿帶起陣陣和風,拂落一池清淺,兩指攥住符紙猛地向上一拋,夾雜著淡淡檀香的煙氣瀰漫開來,白姬只覺整個人越來越輕,隔著層層煙霧,連帶太阿的笑容也變得模糊不清。
依稀聽見他說:“有些事你遲早會知道,不必急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