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天喊地的求饒聲中,總有自稱商隊的聲音發出。
商賈組建私人武裝,在大明是肯定違法的存在。
但相比被當成十惡不赦的海寇,說自己不過是給商人賣力氣的還要好些。
如此大量的海寇,自然不能全都扔進牢房裡。
若是以往,這些人會經過快速審訊,然後直接發配到邊疆,為邊疆補充兵源和勞動力。
可現在,石亨將這些囚犯留在舟山本島,以大明的傳統,這些人都是戰鬥力。
而且這些戰鬥力都是青壯,商賈不會要老弱病殘當私人武裝,而海寇也是亦然。
但和以前不同,石亨所學的是京城對於瓦剌聯軍的改造,照貓畫虎,也是差不離。
寧波知府很快也得到了石亨部有數百人登陸昌國衛,並且要求在寧波補充物資的訊息,整個人都癱坐在座位上。
“知府大人,不願意?”
同知突然發出聲音。
陸奇對上那沉靜的目光,長長撥出一口氣,道:“朝廷,聖人當真如此自信?”
聞言,同知笑了出聲,似是回憶般,仰著頭,看著窗外稀薄的雲彩,道:“知府大人要如何做?”
屋內頓時就陷入了沉默。
薰香那縹緲的煙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升空,然後散開。
“本官自然配合朝廷一些行動。”
陸奇頓了頓,隨後說道:“不管朝廷如何處置,本官認罰。”
本身就是一本爛賬。
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個皇帝,換了個政策,但是,已經做了的事情,可沒那麼容易改變。
陸奇能怎麼辦?跟著其他人一起鬧嗎?
就在寧波沿海的海面上,有著石亨這尊大佛,北方再怎麼說,也是長時間真刀真槍磨鍊,可不是海防衛所可以比擬。
更何況,自從備倭城艦隊來到寧波之後,陸奇就已經詳細瞭解過京營的部隊。
都不需要他去查,直接問自己身邊的同知就可以。
驍勇善戰,勇不畏死,再加上整個大明最為精良且威力巨大的火器。
至於瓊島海戰,那不過是單方面碾壓。
陸奇光是想想寧波衛要是和這樣的軍隊對抗,可沒有什麼勝算。
再說了,寧波衛指揮的心思,陸奇也不知道。
大明又沒有到那種天怒人怨的境地,所以,明哲保身,是身為官員最正常且直接的選擇。
至於懲罰,只希望朝廷能網開一面,給自己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知府大人能有此決斷,於國於民,皆是好事。”
同知起身,彎腰對著陸奇行了一禮,至少,這能避免一些流血事件的發生,生靈塗炭這種事,只有戰爭瘋子喜歡。
聞言,陸奇突然感覺渾身輕鬆,無所謂般笑道:“若是早些逢遇明主,或許,就不會有這攤子事了。”
“若是明主,知府又何曾錯過?”
同知的目光清明,可是,眼神中帶著些許疑惑
恨不能生遇明主,但這明主,因人而異。
朱祁鈺就是這麼一個人,覺得合適,就是明主,覺得不合適,就是庸主。
總有人覺得自己生不逢時,遇不上伯樂,可是大勢滾滾,足以影響整個大明的,也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人。
同知的疑惑很簡單,明主就算擺在你面前,你是那棵蔥嗎?
一地知府,都是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的,陸奇也能理解同知的輕視,畢竟,在陸奇眼中,同知還年輕,有些人情世故知之不深。
浙江這處大染缸,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可不容易。
“你不懂。”
陸奇嘆了口氣,輕輕撫著鬍鬚,就如一個長者,高深莫測。
而同知搖了搖頭,坐在位置上,提筆開始處理卷宗。
老人笑年輕人不通人情,而年輕人則覺得老人已經脫離了時代。
昌國衛因為石亨,不斷有戰艦靠岸,來往計程車兵,揹負著火槍,一身勁裝,氣宇軒昂。
孱弱的老兵看著英武的海兵,渾濁的目光裡充斥著敬畏。
都是兵,但昌國衛的兵和艦隊的兵可以直接用肉眼區分,光是精氣神就不一樣。
從這些海兵出現在昌國衛之後,每天都能聽到整齊的踏步聲和慢跑時呼喊的口號聲。
一種全新的操練方式,讓昌國衛的老兵們看得津津有味,但他們可不敢亂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