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卷宗送到京城,然後從京城再傳出各種令書。
罷黜衍聖公的風聲悄然興起。
關於孔家的各種黑料,堂而皇之出現在報紙之上。
整個京城都震動了。
姦汙良家、杖殺佃戶,這些都是小事。
堂堂聖師之後,竟然涉及禁物走私,還有人口拐賣,任是仕林再會洗地,王振玉珠在前,現在的讀書人還是要臉的,根本洗不動。
讀書人雖然喜歡抱團,但同時也是潔身自好的。
明面上,他們自然要表現得不共戴天。
而在國子監,祭酒收到了緝事廠要抓捕生員的文書。
其名單中,並不是明人,而是來自倭國的生員。
大明與周邊小國交流,自然會有不少人來大明求學,其中,倭國的求學歷史可以算是悠久中的之一。
有些人,是在大明境內出生,從小便沐浴在大明的文化之中,光是行為舉止,很難分辨得出來。
這是從唐朝開始就有的,等倭國的使團朝貢,他們就會以認親的方式,將這些人帶回去,從而得到中原帝國的文化知識。
只要不涉及敏感的技術,朝廷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孝道在華夏曆史上佔有很重的分量。
華夏對於融入自身文化的異族,雖然輕視,但並不歧視,相反,如果你在文化上有建樹,還可能會有擁躉。
這也是華夏除了戰爭時期的屠城,很少出現針對某個特定種族實施種族滅絕的原因。
民族概念這個攪屎棍沒有出現的時候,文化便是族類。
參與違法犯罪的犯人,是不分種族的。
但是,說到底,一個倭人,在大明境內參與人口拐賣,還涉及到生員,那麼,身為皇帝,自然要斥責倭國王治理無方了。
朝堂上,滿朝文武不發一言。
因為天子胸中堵著一口氣,而且情緒還顯現在臉上。
“師者,人之模範也;蓋師所以模範學者,使之成器,因其才力,各俾造就。”
朱祁鈺悶聲說道:“至聖先師首善之地,劣跡斑斑,罪大惡極,貪縱放僻,敗倫亂紀,然,貧不可欺,富不可恃,曲阜一地,孔府算盤響,佃戶眼淚淌。”
“爾等皆稱聖師之徒,是聖師教你們這樣做的?”
奉天殿,只有朱祁鈺的聲音迴盪。
之前的彈劾,涉及的是孔彥縉,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高門大戶,哪個是乾乾淨淨的?
整個孔家都經不住查,更何況相互揭發攀咬之外,還有佃戶、奴僕、婢女的哭訴。
條條狀狀擺到檯面上來,要擦屁股都嫌臭。
京城的報紙都報道了,聖人已經先斬後奏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放下帷幕前的表演罷了。
“陛下,裡通倭寇乃謀反大罪,孔氏貪淫暴虐,不尊國法,枉顧法制,臣請,削爵,廢衍聖公,聖師乃是天下人之聖師,非孔氏之聖師。”
面對皇帝的發怒,這事情上,金濂是躲不過去的。
身為刑部尚書,除非是皇帝特許,不然那就是當著皇帝的面枉顧國法祖制了。
金濂發言後,沒有其他人附和。
大家夥兒都在等待皇帝的反應,好做出正確的判斷。
大明至尊,便是大明的天。
天威不顯,但不是沒有。
朱祁鈺掃視著群臣,淡淡道:“仲尼之道,廣大悠久,與天地並;有天下者莫不虔修祀事;朕為天下主,期大明教化,以行先聖之道;然,孔氏不修德性,罪孽深重,褫衍聖公之位,首惡之徒悉數明正典刑!”
孔子,在他的那個時代,是革命家、教育家、實踐家。
其功績不能因為後人的曲解而被埋沒。
歷史唯物主義者,承認它的歷史地位,不可一筆抹殺。
“抄沒孔府,改建學校,孔廟保留照舊,後世孔氏亡者,不得再入孔林。”
朱祁鈺可不是什麼極端的人,開口之後,群臣默默鬆了一口氣。
孔子不是衍聖公,就如同儒教不是儒家。
聖師教派成立在唐朝,那時候,孔子的墳頭草都被割過不知道幾茬了。
“臣,謹遵聖諭。”
只要孔聖還是孔聖,那麼對仕林的影響就沒有將孔聖都要拉下神壇那麼大。
有了方向,後面就好做了。
聖人只針對首惡之徒,砍頭是必須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