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少年趨步上前,一掀長袍前襟,跪倒在地,口中念道:“孩兒由廣見過父親。”
這少年亮如黑漆的頭髮被齊整地盤成髮髻,一根青玉玉簪貫髻而過,讓這盤紋絲不亂的頭髮,讓少年顯得英姿勃發,神采奕奕。這少年生得清秀無比,那面部輪廓,以及劍眉星目、隆鼻薄唇和扶蘇年輕時竟有八分相像。
扶蘇眉角一揚,牽著那婦人的手走到少年面前,面上顯露著父性慈愛的光輝。扶蘇單手一託,示意道:“廣兒快快起來。來,到為父身邊來。”
由廣口中應諾,立住身形,信步走到扶蘇身邊。
扶蘇不待他答話,伸手一把將由廣拉進懷中。
扶蘇用手輕撫由廣的額頭,爽聲笑道:“好小子,幾個月不見,又竄升了一大截啊。”
由廣面上微微一紅,憨憨一笑,應了一聲:“嗯。”
扶蘇握著由廣手腕的手掌忽覺傳來一陣冰涼,他還發現由廣的臉色有些發青,嘴唇在微微發顫。而且這由廣的衣服摸起來十分單薄,外套看起來很是破舊。這外套的袖口和領口已經顯出了破損的痕跡。
扶蘇心想:臨走之前,我特意給廣兒準備了幾套嶄新的棉衣,他今天回來怎麼會是這幅打扮?
扶蘇語帶詫異,指著由廣的衣服問道:“兒子,你的手為何這麼冰涼。還有,這衣服是怎麼回事?臨行前,我不是特地命人給你做了幾件新的禦寒衣物麼?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由廣拱手向扶蘇道:“父親,事情是這樣的:在回來的路上,孃親和我遇到了一群逃難到城內的災民。孩兒見那些災民衣衫襤褸,很是可憐。我想我很快就能回到父親身邊,不必擔心沒有禦寒的衣服。我把身上的外套以及您賜給我的棉衣送給他們,我在身上裹了幾層舊衣服就回來了。”
扶蘇身側的美婦人盈盈一笑,接過由廣的話題,向扶蘇道:“還不止這些呢。廣兒還說動我把多餘的外套一併送給了那群災民。另外,他還把我們身上多餘的乾糧分送給了那群災民呢。”
由廣忙向扶蘇施了一禮,道:“孩兒自知身穿破舊衣衫見父親是失禮的舉動,還請父親責罰。”
扶蘇面露喜色:“哦?原來如此。難得你有這份心。為父不但不會責罰你,還要獎賞你。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你年紀輕輕,卻知道替父親安撫遭災民。這樣很好!很好!”
扶蘇向身邊侍從吩咐道:“來啊,給夫人和公子取新棉衣來。擺下宴席,我們一家三口,要吃頓熱乎乎的團圓飯。”
扶蘇用手拍了拍懷中由廣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因為他想起了子嬰…………
子嬰皺著眉,心事重重地走在扶蘇城堆滿積雪的道路上。
太陽孤零零地懸掛在湛藍的天空中,卻散發不出絲毫的熱氣。凜冽的北風從城中的街道中呼嘯而過,捲起屋簷上的雪花四散飄零。幾個分辨不出表情的扶蘇城居民縮著頭,裹緊衣服從路上匆匆走過。
子嬰走在街上,目之所見都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愁容滿面的難民。這些難民三五成群、衣衫襤褸。
讓子嬰稍稍寬慰的是,這些災民已經領取了官府發放的禦寒衣物。災民們看起來情緒還算穩定。
街道上已經支起了爐灶。嫋嫋的炊煙摻雜著米粥散發的熱氣,讓這靜謐到有些過分的扶蘇城顯露出幾分生機。
災民們正靜靜地排著隊,等待領取熱米粥。在領粥的隊伍兩旁火堆旁早已升起了幾堆熊熊的篝火。一些士兵正忙而不亂地在空地處幫災民搭建帳篷。
靜靜行進的災民隊伍中的一個小女孩引起了子嬰的注意。這小女孩身穿一件新的紅布棉襖、趴在媽媽懷裡、正在不住地咳嗽。女孩的媽媽看著懷中憔悴無比的孩子,眼中流露出無比的悲切。子嬰嘆息一聲,走上前去。
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熱粥散發點閃開了一條通道。眾侍衛呈環形之勢將子嬰拱衛在當中,他們用警惕的眼神觀察著周遭的情況。
施粥站點的工作人員迅速認出了子嬰,正欲行禮。子嬰擺了擺手,道:“救人要緊。虛禮就不必了。抓緊時間,趕緊給災民們分發了。老百姓的肚皮比這些瑣碎的禮節重要。”
說畢,子嬰走到那小女孩身旁。抱著紅衣小女孩的婦女怯生生地打量了一番子嬰,她雖然不知眼前這男子的身份,但畢竟還是有些見識。她見那子嬰一身華貴打扮,以及子嬰身後的陣仗,心知此人必定是個顯貴人士。那女子面帶悲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道:“公子,求你救救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