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小心翼翼踩著殭屍戰士,攀上了圍牆頭。
司千雪,你的哲野哥哥來救你脫離苦海,哲野哥哥換上了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將髮型反覆梳理,牙齒刷了又刷,我要用我帥氣的形象和憂鬱的眼神打動你,使你回憶起十二歲以前,我們兩小無猜的美好時光,從而心甘情願跟我走……
一陣臭風吹來,我猝不及防,從牆頭掉了下去。
“嗚哇!”我悲慘地掉了下去,可是一點也不疼。
因為我一頭扎進了……馬糞堆。
軟趴趴、臭烘烘的馬糞堆了我一身,滿頭滿臉全是黏糊糊的感覺。
欲哭無淚,神啊,你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啊!
就連那些馬兒也嫌棄我的狼狽,用嫌惡的眼神看著我,如果它們能說人話,一定滿嘴訕笑,發動群嘲。
我搖晃著兩條腿,勉強勾到地面,然後將腦袋和大半個身體跌跌撞撞從馬糞堆裡扯出來。
我的心情跌到了人生的谷底。我猜我現在這幅尊榮,一定比我手下的殭屍還恐怖。
我想哭,可是馬糞塞滿了我的眼眶,堵住了我的淚腺。
我剛剛將耳朵清理乾淨,就聽到有人邊說話邊向這邊接近,我人急生智,欄杆爬進一格木柵欄。
這間柵欄關著的,是一匹頗雄壯的大黑馬,就連它也不屑與我為伍,表情厭煩地蹬步遠離我。
遠遠看見,兩個家丁打扮的年輕人推著滿滿一車胡蘿蔔有說有笑地過來。
有道是,馬無夜草不肥,司千雪家的馬伕,恰好在這時候給馬兒上宵夜。
我藏在馬廄深處,暗暗告訴自己,忍耐,忍耐!眼看著這兩人將胡蘿蔔分發給一匹匹馬兒,飢腸轆轆的我暗暗祈禱。
神明啊,求求你讓我變成一匹馬吧,我好餓,想吃生胡蘿蔔!
突然我的屁股一痛,身體騰空而起,飛出了木柵欄,一頭栽進那一車胡蘿蔔上!
神賜給我一車胡蘿蔔,卻忘記將我先變成一匹馬。後來我才想起,不是神賜予我胡蘿蔔,而是看我不順眼的大黑馬,在我的屁股上來了一記“馬後炮”。
“媽蛋,什麼鬼物!”,那兩小子嚇壞了,抄起馬廄裡的棍子,劈頭蓋臉朝我狠狠地砸。
我終於無法忍受,手一揮,十個手持青銅燈管的殭屍戰士冒出來,一通暴揍,將兩個馬伕活活打暈。
就這樣,我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屁股腫脹、渾身惡臭地走出馬廄。
野狐叫,瘋狗鳴,臭風吹拂我,苦月照耀我。我忍耐痛苦與創傷,忍耐內心和身體的雙重摺磨,一瘸一拐地前進。
司千雪的香閨,希望與夢想之地,我的女神,哲野哥哥又來找你啦!
突然,我覺得自己的內心,真的好強大。
媽蛋。
……
……
司千雪並沒有睡覺,而是呆呆地坐在臥室。
這算是出乎我意料的好運。
她正用憂鬱的眼神盯著如豆的一盞銅燈。
她的側臉永遠那麼完美,深邃的眼眸、挺翹的鼻樑,櫻桃小口緊緊地抿著。
她不愛說話,有時候讓人覺得有些傻。但我和她從小玩到大,很清楚,她是那種思想非常豐富的女孩。
“哲野哥哥,你說人為什麼要分階級?”
“傻瓜,階級,是了將我們和國民區分開來。我是王子,你是貴族,我們這種人,生來就是要管理這些下等人的!”
“哲野哥哥,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國王、貴族、百姓,生老病死,全都一樣,難道不是說明,在神明眼裡,我們和他們都是一樣的嗎?”
“笨蛋,怎會平等!你想想,要是沒有我們這樣的人監督他們工作,他們能認真工作嗎?要是沒有我們享受他們的勞動,他們工作起來還有什麼意義?這都是神明創世時流傳下來的。”
“我還是覺得你說的不對。這都是人定的,我看過書籍,神明從沒有定過這些道理。”
“白痴啊你,你就好好學習貴族禮儀,將來安心給我當老婆就好了,想這麼多沒用的幹什麼呢……”
我藏身於司千雪的窗下,腦海裡回憶起從前和她交往的點滴。
我突然失去了信心,我發現,我從來都不瞭解司千雪。雖然我覺得我和她很熟悉,可是我並沒有真正去了解她內在的那個“她”。
雖然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