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火的,她知道你幾個鼻子眼睛?
賈三決定先探個底:惹得起就惹,萬一是個惹不起的刺兒頭……
橫財誠寶貴,生命還是價更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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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在外圍兜了個圈,確認不是黑道老大出來軋姘頭外頭有小弟放哨,也有八成把握裡頭的男的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這麼偏的地方,外頭都沒看見有燒油的汽車,這窮酸勁兒!
黑包車也沒有——為著跟黃包車區分,規定自家僱傭的私用黃包車得漆成黑的——這姨太太也真夠可以,不敢用家裡的車,踩著那麼雙高跟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賈三心裡約略有了底,膽子也肥了許多,他轉著心思拐過牆角,思謀著到底是捉姦在床要挾勒索呢還是保險一點等那個女人落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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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區裡安靜的很,露天的牆角堆著黴爛的紗錠繅絲,車間大門鐵鏈子纏著圈掛了鎖,想來人也不會進這裡。
這就怪了,鹼房酸站堆垛庫房一一看下來,連個鬼影都沒尋著,沒道理啊,沒見著那女人原路出去,進出只有那條道,這後頭防賊,外圍都張著鐵絲網呢。
連急帶躁,汗都下來了,站在車間大門前頭一手叉腰另一手掄實了直扇風:這事也就兩個可能,眼花,或者撞了邪。
估計是眼花吧,應該是眼花,自家女人罵的沒錯,黃湯下肚就沒啥好事,賈三垂頭喪氣,一屁股倚著大門坐下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生鏽門軸格楞格楞響,大門沉重而又徐徐往兩邊張開,暈黃色的暖光向門外罩過來,恰恰就把賈三罩在了這片殷紅的影子裡。
賈三沒敢動,喉結挺在那,眼睛都沒敢眨,他不是三歲,他曉得這事不是有點不對勁,是非常不對勁。
——門外頭是纏了幾道鐵鏈子然後掛了鎖的,哪能讓他那麼一倚就開了?
——這兩爿門,少說百十斤重,單聽那格楞格楞的聲音就知道多吃力了,怎麼就跟成了精一樣自己往後開啟呢?要說是有人後頭開門,怎麼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都聽不見?
——如果屋裡有燈,縫裡怎麼著都能透出點,剛剛在門外頭,他怎麼就一點端倪都沒瞧出?
——還有,身後那麼冷,不是嚇的發冷,是真冷……
賈三僵了有一陣子,還是回了頭,是禍躲不過,再加上心底到底存了三分僥倖:自己就是個拉黃包車的,這麼大陣勢,不可能是衝著他來的。
偌大的廠房充斥著模糊的殷紅色,朦朧的視線裡,似乎有什麼人……
賈三吞了口唾沫,往裡走了幾步……
終於看清楚了,是有個女人被捆住腳踝倒吊著,散開的頭髮很長,垂下來還是沒能觸地,地上是不斷蘊開的暗紅色的一灘,而就在垂下的發尖和地面之間,他看見一雙緞面的高跟鞋,鞋頭尖細,面上鑲了一顆瑩粉的珠子,足面雪白,圓潤的小腿,靠上是旗袍斜拂的裙裾,繡的是錦藤,彎彎繞繞,寓意瓜瓞綿綿。
那是站在被吊起的女屍身後的另一個女人。
賈三傻了,他活了三十多年,人生“導師”無數,教他坑蒙拐騙討好迎合偷雞摸狗腆臉奉承,但從未有人提點過他,遇到這種場合,該如何應付。
若此時邊上立一口落地大鐘,那三枚指標闔該都是不動的,所思所想和這紛雜人世一併定住,只待有什麼把這僵局打破……
打破僵局的,是撲撲兩下詭異聲響,兩根不知什麼材質的臂粗尖錐,從倒吊女屍的左右肋骨處透體而出,屍身在空中晃悠了幾下,暗紅色的血泛著黝黑色澤,從創口處慢慢流下,浸透衣袍,蜿蜒過脖頸,漫入溼漉漉打結的長髮,起初滴答滴答,而後小溪流般,匯入地上那一大攤。
賈三駭叫一聲掉頭就跑,門外濡濡夜色,一輪明月高懸,眼看再有三兩步便能逃離這裡,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兩扇門瞬間閉合。
大門的急速關闔帶出好大一股陰風,刮的賈三臉上的肉簌簌而動。
周圍就這樣安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死一樣的寂靜裡,終於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
蹬,蹬,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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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爆發,已經廢棄的華美紡織廠在日軍的空襲轟炸中夷為平地。
1949年4月下旬,國民黨軍長江防線被突破,4到5月間,解放軍逐步向上海各區發起總攻,華美紡織廠的廢墟之上,一度築起對陣攻防。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華美紡織廠的舊址,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