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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道啊,太爺留下的那些東西,照片也好,日記也好,都提過這個女人。

——1946年冬,攜妻、子游湖,友白英作陪,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秦放忽然有不好的預感:“和我太爺認識的這個白英,跟你長的一模一樣?就是她嫁給了邵琰寬做二姨太?她是你什麼人?孿生姐妹嗎?”

司藤哈哈大笑:“孿生姐妹?我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孿生姐妹。”

“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是半妖?”

***

記得。

秦放的記憶中,關於半妖,司藤提過兩次。

一次,是在囊謙墜崖的谷底,她嘗試著想飛出崖頂卻最終墜地,那時候,她惆悵似的自語了一句:“要是從前,我是不會摔下來的……我現在,果然也只是個半妖。”

還有一次,是在金馬大酒店,她成功說服自己做她的幫手,解釋為什麼他的外形會產生異變時,她伸手帶翻了一杯水,食指蘸著水跡在木頭桌面上寫下了“半妖”兩個字。

她說她血氣雙虧,秦放一直想當然地以為,半妖的意思,就是她妖力損毀到幾乎不能被稱為妖,後來,他還上網搜尋過,網上說,半妖,指的是妖怪和人類的混血,代表人物是犬夜叉,當然了,那只是個動畫片罷了。

為什麼她現在,重提半妖這件事?

秦放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像是噼啪一個火花,亮光卻經久不滅,甚至慢慢框畫出一個輪廓……

司藤又問他:“那還記不記得那一次在機場,我看的那部電影?”

記得,在她提及之前,他剛剛也想到了,那時候,她對影片裡的所謂“十重人格”刨根問底,秦放記得自己當時很不耐煩,說:你們妖也人格分裂的?

她當時怎麼說來著?她說:“非常少,很罕見的……會有。但是,最多也就兩重人格……不是,兩重妖格。”

秦放的臉色漸漸變了。

司藤笑起來:“當時,我說的有些不盡不實,有很重要的一點,我沒有告訴你,你們人,兩種人格也好,二十種人格也好,肉身只能有一個。動物斷了一條腿,只會變瘸,但我不一樣,我脫胎藤木,斷枝亦可成蔭。那個時候,我分體了。”

秦放的喉結滾了一下,垂在腿側的雙手不受控地輕顫,明明想說什麼,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司藤接下來的話,飄飄的,那麼清晰,卻又那麼遠。

“我和白英,誰也不是真正的司藤。我們都只是那個叫司藤的妖怪的……一半。”

***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個矛盾的小人,向東,又想向西,抓起,又想放下,左擁,又想右抱。

因為做不到,因為世間從來就沒有所謂不負如來不負卿的“雙全法”,所以要剋制、收斂**、內外煎熬,爾後邁出艱難的一步。

在這一點上,也許妖真的是更低等,針鋒相對到走投無路時,沒什麼頓悟取捨,只是簡單粗暴的……悍然分體。

1910年精變,唯丘山馬首是瞻二十餘年,到邵琰寬教她讀書識字初開混沌,再到一路東逃遍閱典籍,及至後來的百樂門舞池重逢,如夢似幻乍醒還迷,內心天人交戰,從無止休。

這種掙扎,在邵琰寬戲園求婚的那一夜達到了極致。

那時候,她住在霞飛路上法蘭西大飯店的套房,依稀記得,事情發生時,她正在對鏡卸妝。

西式的化妝臺,雕花繁複,線條流暢典雅地像歐洲鄉村的田園女郎,鏡子邊緣鐫刻著秀氣的洋文,鏡面映出的卻是中式的美人,手邊一塊素白絹帕,裹著玫瑰香枝,是怕尖刺紮了美人手,還是怕洩了包藏的禍心?

她抽出絹帕,放在嘴唇中央輕抿,又隨手棄在一邊。

無意間再看,印下的那枚胭脂唇印,像是突然幻化成了上下翕動的一張嘴,絹面上詭異地凸起耳眼唇鼻,細碎的絮語聲像是蟲子,從天花板、門縫、窗下蠕蠕不斷爬進來,喋喋不休勸她:嫁給邵琰寬,不要再做妖怪,妖怪有什麼好,被道門追殺,被眾人嫌惡,活到千年萬年,不如一世紅塵及時行樂,老話裡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

陡然抬頭,鏡面裡又是另一個憤怒的自己:妖怪就是妖怪,白素貞怎麼樣,千年道行,只為一晌貪歡,永鎮雷峰塔,人和妖,本就天定殊途,妖怪就是妖怪,學什麼談情說愛?再說了,邵琰寬這個人究竟怎麼樣,青城現形那一次,你看的還不夠清楚嗎?幾句甜言蜜語,就讓你迷了心性昏了頭?

腦子裡轟然作響,似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