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片嘈雜,也定住了那一片嘈雜——無論是在遠處警戒,還是圍在氈房四周,每一個騎士都感覺那聲音彷彿近在耳邊,而心中隨之下意識的一冷,彷彿被一柄利刃刮過般說不出的難受!精神卻恍恍惚惚,連同座下的馬匹一起呆滯在原地。
於是場面之中一時間靜謐至極,只有嘩嘩的雨幕越發湍急,僕牧一家的父母從地上掙扎爬起,卻不敢問那些威風煞氣騎士們為何突然地呆滯起來,只能偷偷向著自家氈房逃過去,跟自己的兩個孩子抱成一團,小聲哭泣。
至於站在另一邊的大兒子……只有母親向那邊望了幾眼,卻連靠過去的勇氣也沒有,那些騎士老爺都是汗王手下的騎衛,大張旗鼓的來找這個兒子,當然是這個小子惹下了什麼大禍了,至於那個輕聲自語的年輕客人……雖然是很感激他出聲幫忙,也不願意他就這樣招惹上這幫脾氣暴躁的騎衛老爺,但是自己都要家破人亡了,又哪有心情再去管別人的閒事?
“原來沒人知道?不過,跟公主殿下的婚禮有關?咦。塞西莉亞的妹妹啊……呵呵,還真是麻煩了。”年輕人輕聲唸叨,將視線轉向自己的白衣同伴。一臉苦笑,無限謙卑:“看樣子,這一次我得到克魯羅德的金帳去看看,否則的話,事情鬧大了我也少不了要收拾殘局。”
“你真的只是去看看?不過,如果我真的開口說不讓你去,你又真的會就這樣不去的嗎?”
“……”
“為什麼不說話?”
“你想聽我說些什麼呢?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生氣吧?如果說的不好,你會覺得我很蠢然後不高興,如果我回答的很符合你的心意。但我又不能那麼做,那麼結果還不是一樣?”
“你知道啊?”
“真是的,饒了我吧……哦,還有你們……回去吧。回去吧。你們什麼也沒找到,這裡已經沒有人了。”
一切似乎都變得安靜,只有那兩個人完全不被理解的話語穿過雨幕,然後,隨著年輕人搖了搖頭,然後伸手就像是趕走一些什麼討厭的蠅蟲一樣的揮了揮。於是那些凶神惡煞的行兇者就在那僕牧一家人驚訝的目光裡開始離去。
不過片刻,這幫兇悍的,直屬於大汗的騎衛就這麼接二連三地走了個乾淨。就跟他們到來之時一樣迅疾。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足夠讓遭了災的一家人不知所措,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而又是怎麼結束的……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們要怎麼面對眼前的這幾個人。
“看來是沒有工夫嚐嚐老哥的羊肉了,那隻羊就算我們買下的口糧,這裡有三個金幣,就當作羊肉錢好了。”
那個神秘的年輕人的話仍舊是輕描淡寫的,似乎完全沒有考慮他們走了之後,那些騎士們可能去而復返……但僕牧夫婦卻是知道,剛才這幫兇悍計程車兵絕不會輕易地就這樣放過這一家子人的——他們半夜出來辦差卻無功而返,回去之後即使交代全面也得不到什麼賞賜,過後心中如何不會記恨?種種發洩的手段自然要著落在這一家人身上……
金帳的兵威雖然可以護佑僕牧不受馬賊劫掠之苦,但是因為無心小錯惹怒了衛士而遭受的懲罰卻絕不會比馬賊劫掠更輕,碰上了馬賊,不過是明面上的財產損失大半,運氣好的話還可聚攏殘餘的牛羊,有個活命的可能,可是得罪了這幫衛士……就算全家被戮,在克魯羅德也算不得什麼——大汗與他手下的貴人們,哪裡有興趣關心一個下等的僕牧與衛士之間的‘小事’呢?
所以這夫婦兩人也顧不上收那幾個平日裡足夠晃花了眼睛的金幣,只是一頭跪在那兩人面前,一疊聲的哀求救命。只是即使那個年輕人回應他們說,絕不會讓那些騎衛來找他們的麻煩,這種空口白話的保證,他們又怎麼可能會信?夫婦倆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只是跪在泥水裡不斷叩頭,一根筋的重複著:“貴人,求您救命啊,如果他們再來了,我們這一家老小可就全完了……”
這種近似抱腿的粗劣手段固然可憐,但也頗為可惡,如果是平時碰上,白了頭髮的年輕人恐怕根本懶得去管,抬腳走了一了百了——不過萍水相逢,本身起因都在這些人自己身上,他已經順手幫了個忙,過後就算這一家子人死在眼前他心中也不可能有一絲不安。
更何況最後他們肯定是完全平安呢?
只是這一家人看來實在是不知道那一輩子修來的福氣——嗯,在這個世界,或者叫得到了泰摩拉的矚目?一身白袍的聖武士已經默唸禱文,用治療術撫平他們身上的鞭痕了,這件‘閒事’接下來的手尾,她顯然是不可能避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