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鬆了口氣,慢慢地向著山坡的方向走了回去,一路上卻在咒罵著那頭挑剔的老花母牛,如果不是這畜生鼻子太靈,她也就用不著非要非要一桶水打個幾遍了。幸虧了母親早上的奶湯熬得夠濃。奶塊也做的夠厚實甘甜,所以就算是在手臂水裡浸了幾遍,身上也依舊暖烘烘的,沒有半點寒意。
可惜,等到太陽昇到帳篷的邊上,這種勁頭兒就要褪去,畢竟奶食是不如肉乾管飽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邁開腳步,把紮起來的兩條小辮子甩來甩去,因為她然想起今年霜雨來的比去年還早了幾天,可能是個大寒潮的兆頭。也不知道那頭老花牛還能不能熬得過去,若是熬不過,家裡也不愁明年的肉乾了,她更不用再給它單獨的提水,一趟趟的來回跑。
但很快。這個小小的興奮就從小姑娘的頭腦裡消失了,因為她忽然又想起家裡已經只剩下了三頭還能擠奶的母牛。如果那頭老花牛死了。那麼明年就算有了幾百磅乾肉,但少了一半的牛奶的話,恐怕她還是免不了要餓肚子呢。
牛羊是家庭的財產,也是牧人生命的一部分。寶貴無比,所以唯有奶食,是牧民們熬過漫長嚴冬的重要保障。必須保證點滴都不可浪費,雖然冬天的暴雪之中總有些體弱的牛羊凍斃成了肉食,可是那對於牧人來說,那種肉類僅僅是保護失敗之後不得用來果腹的損耗。而不是上天賜予的可以安享的美味。
這個道理,八歲的桑吉說不清楚,可是卻已經模糊的感知到了。
不過對於桑吉這個歲數孩子來說,這種不安也同樣來得快去得更快——今天是祭拜崇山之神的日子,所以阿媽正在準備新鮮的乳酪,她一整天都可以吃最新鮮的乾酪了。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吃到一些奉獻給崇山之神的新鮮羊肉呢……雖然阿爸從來也不不許幾個孩子吃,但阿哥卻總是可以偷偷弄到一點兒來。
其實,可能就算自己吃了也沒有什麼吧,因為阿爸每次發現肉少了,雖然都會大喊大叫,可是也從來沒有真的追究是誰偷的,最後只是唉聲嘆氣的說,對於大神不敬,以後死了可就不能在大神身邊享受族長的家裡面那樣的好東西了。
“老鼠吉!老鼠吉!”
一個有些刺耳的聲音讓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頭瞪了一眼身後那兩三匹賓士而來的小馬,哼了一聲,便加快腳步向著自己家的帳篷跑了過去。
不過,人是不可能比馬跑得快的,所以沒有跑出幾步,三匹馬已經從面追了上來,繞著圈子,把她圍在了中間,
“不愧是老鼠吉……跑的真快啊?”領頭的一匹紅馬上,一個女孩子勒住馬韁,高聲大笑:“虧我還要告訴你個好訊息呢。”
桑吉咬住嘴唇,不說話,
她知道的,對方說不出什麼好訊息,
而果然地,那個女孩子高聲大笑:“剛才,去找神石的人回來了,他們說,你阿爸死了!”
“騙人!”
——
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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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眼睛看著遠處,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視線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身影不高,好像只比桑吉高了一點點而已,又好像高了有一個頭?小姑娘努力的看了幾眼,卻發現自己搞不清楚,因為這個人影好像根本就沒有走路一樣,是飄呀飄呀的,在她的眼前逐漸接近的。
或者,是因為這個人身上的袍子吧?
雖然有著長長的拖到地面的袍腳,和寬闊的衣袖,但看起來又輕又軟,隨著他的步子翻滾出無數波浪,跟牧人們厚軟沉重的包布皮袍大相徑庭。尤其那袍子外表,是桑吉從沒見過的黑色,即使就在這朝陽之下,也仍舊能跟夜半的背陰山坡——草原孩子們能夠想到的最為深幽的顏色相比。桑吉盯著那飄啊飄的袍腳看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竟然滿身寒意,手腳不停發抖,好像早晨喝的熱奶和幾大塊炒麥乾酪都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小傢伙,你們開始祭山了嗎?”
一個聲音在耳邊上響起,讓小姑娘好不容易回過了神來,後退了一步,把手裡的桶子放下,桑吉瞪著眼睛。打量著這個古怪的矮個子,然後一下子想起了一些跟這樣的人有關的事情:“你是……從西邊來的人嗎?是圖米……尼斯的人?”
“是的。你們開始祭山了嗎?”
“還沒有,出去尋找石頭的人還沒有回來,他們……”
桑吉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回應道,不過沒有等到小姑娘說完,那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