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許文禮如何變了臉色,那結緣只得又一頓,從善如流再轉了身。進退之間,令展長生歎為觀止。世人皆知老黿多狡,這結緣身為老黿的伴生妖,這審時度勢、察言觀色的本領,倒也半點不遜色。
結緣遊了許久,才停在一個而立之年樣貌的修士頭頂,遲遲疑疑環遊兩圈後,卻又搖頭擺尾離去。
那修士先是驚喜,繼而失落,神色紛呈,好不精彩。
結緣在殿中環遊時,萬眾矚目,人人屏息靜氣,見那桃紅彩魚繞殿一圈後,最終徐徐落在楊章身周籠罩的避水結界上。
一時間驚喜者有之,錯愕者有之,不忿者有之,失落者有之,嫉恨者自然成眾,紛紛嚷嚷,吵作一團。
水晶宮中一派喜氣洋洋,楊章處變不驚,只嘴角含笑,丰神卓越,站起身朝四周虛虛一揖,只道:“楊某承蒙鮫王與公主抬愛,不勝惶恐。唯有盛典相迎,誠心以待,必不辱沒公主。”
鮫王此時方才鬆開懷中美豔愛妃,朗聲笑道:“既然天意如此,擇日便行大典。”
他魚尾一擺,直起身離了王座,眾妖盡皆跪下,呼聲如海嘯集結盤旋,震得水晶宮內外水波層層激盪,只道:“賀喜陛下,賀喜公主。”
隨後歌舞昇平,眾人觥籌交錯,失意者借酒澆愁,得意者以酒助興,一時間熱鬧非凡,人人盡興。
許文禮自是憤恨,一面惡狠狠灌酒,一面怒道:“本公子哪裡不如楊章!那鮫王究竟居心何在!”
楊章笑得和煦,只管飲酒勸酒,任他絮絮叨叨。
展長生只得勸慰幾句,問道:“阿禮,你果真想娶公主不成?”
話音甫落,就有一道視線掃來,筆直盯著許文禮,正是伏麒,正一面飲酒,一面不時盯牢了二人,指節緊繃,幾欲將青銅酒盞捏碎。
許文禮卻半點未曾察覺,只將酒盞重重頓回几案,冷哼道:“我可以不肯,他卻不能不願,二者不可混為一談。”驕縱之色,一覽無遺。
展長生正不知如何回他,忽見一名黃衣的侍女靠近,盈盈拜道:“展掌門,陛下有請。”
展長生欣然起身,笑道:“總算來了。”
他轉過身道:“師兄……”
展龍安坐如山,只道:“速去速回。”
展長生見他難得安穩,不覺揚眉笑道:“是。”
他一路行去,鎮海已候在書房中,見他入內,只道:“賜座。”
展長生自然入鄉隨俗,恭敬道:“謝陛下。”
鎮海斜倚軟榻,手中把玩一隻金龍杯,哼笑道:“斬龍門橫行三界,何時將東臨這彈丸之地放在眼裡,掌門,過謙即是自傲。”
展長生自然從善如流,不再同他客套,開門見山道:“楊章有幸雀屏中選,我斬龍門必會籌備盛典迎娶公主。至於通天梯,可能容我用一用?”
鎮海道:“自然可用。只是……”
那鮫王素來高傲,卻在此刻露出為難之色。
展長生也不懼他坐地起價,安然道:“陛下但講無妨。”
鮫王卻突然笑道:“只是通天梯千年前被魔龍尾掃過,損毀泰半,至今未能修復,只能通行一人而已。”
展長生頓時鬆口氣,笑道:“我當什麼大事,如此無妨,我一人前往即可。”
此間事成,展長生便整裝待發。
到了次月通天梯開啟之日,那青年一身鴉色長衫,立在楓燃島中央的孤峰之上。
紅楓葉色如火如荼,孤峰彷彿突兀竄起的一叢烈火,峰頂不過半個校場大小,此時便只站了三人,其餘人皆在峰腰候命。
鎮海仍是人身魚尾,借一□□魚翼懸浮半空,正面對一塊百丈高的巨巖。
那巨巖經年累月,歷經海風吹襲,表面難留植株,只裸||露出列痕累累的灰白石塊。
鎮海取出一柄匕首,割開指腹,就著湧出的鮮血在巨巖上描繪陣紋。那巨巖表面甚廣,待鮫王繪完陣紋時,面色已然灰白,額角有冷汗涔涔滲出,頹然跌坐在地上。
赤紅紋路包裹的巨巖發出震耳轟鳴,自正中徐徐裂開一條縫隙,縫隙之中,赫然是條羊腸小道,臺階層層疊疊,一直通往巖頂,而後化作璀璨光芒的臺階,直通蒼穹頂。
鎮海略略歇息片刻,方才重新懸浮起身,取出一枚赤紅魚鱗道:“通天梯開啟只有片刻,掌門抓緊時機。若要回轉時,驅動血鱗,通天梯自然再開。”
展長生接過血鱗,沉聲道:“陛下高義,在下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