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長生又取出鎮魂碑,摩挲片刻,皺眉同展龍傳音道:“師兄,夏元昭當真……不肯見那兄弟二人?”
展龍輕哼道:“生死茫茫,陰陽相隔,何必徒添生者煩惱。就連這胡不歸,往後你也不必再見。”
展長生低嘆,“我要殺他養父,相見爭如不見。”
他放出鎮魂碑,剎那間,光芒籠罩大地,成片魂兵化作點點螢火,鑽入碑中。
瓊英將士頓時慌作一團,有人嘶聲叫道:“那人要奪魂兵!速速拿下!”
頓時火光沖天,靈氣暴亂,種種法術撞上那黑龍龍鱗,卻徒勞撞個粉碎,傷不了黑龍分毫。
“吳、吳大人……那莫非是——”
吳寶伸手捏住那慌亂喚他的下屬,略略用力,咔嚓一聲,那下屬的脖子便軟軟垂在一旁,再無半點生息。
那青年彷彿扔破布一般將下屬屍首擲開,身旁兵荒馬亂,眾人攻勢雜亂無章,他卻只安坐馬背,手指攥住韁繩,指節失去血色發白,他神色一如既往,柔和溫潤,眼神卻狂亂得彷彿嗜血的惡鬼。
無論是那黑龍抑或那修士,未免……太過強悍。
強得令他,伸手難及。
“長生哥哥,”吳寶低聲道,天色晦暗,黑雲壓城,無數螢火紛紛飛揚逃離,頭頂黑龍招搖盤旋,“你行得太快,我就追不上了……”
展長生立在黑龍後頸,只最後掃一眼胡不歸,便沉聲道:“桐生,抓緊。”
而後黑龍筆直衝向天頂,鎮魂碑落回展長生手中,點點螢火匯聚成一條光之長河,蜿蜒追隨在鎮魂碑後頭。
胡不歸見那人越離越遠,急忙召出青鵬,騎上就追。只是他這青鵬哪裡追得上展龍的神速,不過一眨眼功夫,便跟丟了蹤影。
那少年失落許久,方才怏怏而返。
黑龍呼嘯而行,在雲海中穿梭,展長生卻扣住鎮魂碑,手持柳葉符,反向唸誦咒語。
被收納進鎮魂碑卻尚未經煉化的魂兵如潮水湧出,飄飄搖搖四散而去。
隱約是往昔同袍模樣,下半身隱沒滔滔雲海之中,盔甲儼然,槍戟如林,旌旗招展。
立於這支創下不敗威名的護國神盾最前方之人,面孔模糊在護盔之下,只露出神光湛然的雙目,腰身挺拔如槍,坐在高大戰馬之上。
夏桐生愕然時,脖頸上的玉佩突然瑩瑩生光。他尚不及低頭,突然兩眼一黑,昏睡過去。
展長生將那少年抱在懷裡,默然無聲,望向眼前黑壓壓的魂兵眾將。
那為首的將領摘下頭上護盔,露出清俊面容來,遙遙同展長生對視了稍許,突然抬起右拳,重重在左肩頭一敲。
他身後四十萬大軍亦是整齊劃一,抬手重重敲擊肩頭盔甲。
魂兵無形無質,無聲無息,展長生卻分明聽見,四十萬件鐵甲碰撞時錚然作響,迴盪在天地之間。
眨眼間,魂兵散去,化為烏有,唯有高空天風罡烈,吹得嗚嗚作響。
眼前雲海蒼茫,天高地闊,無垠原野,連線到未知的領域。
展長生突然長長吁出口氣來,許久不曾變化的心境突然鬆動,丹田內靈力突然急速盤旋起來——竟在這關頭突破瓶頸,有了結丹的徵兆。
他只來得及盤膝而坐,將夏桐生放在膝頭,急喚了一聲師兄,頓時神魂便被一道咆哮而來的洪水吞沒。
展龍在半空化了人身,先把夏桐生遠遠一扔,正同緊追而來的圓圓砸在一起,喝道:“速回谷去,膽敢誤了長生結丹,我將你撕了喂狼。”
夏桐生半途便醒轉,聽了展龍威脅,暗自腹誹道:狼不敢吃我。卻也知曉茲事體大,不敢耽擱,翻身坐在圓圓背上,只揚聲道:“大師伯,爹爹,早日回谷來!”
展龍卻已將展長生抱在懷中,不知去向。
卻說夏桐生逃過了處罰,難免欣喜,一路疾馳,半途遇到了斬龍門人。
他被張易一番追問,終是忍不住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原來那阿涼是長寧太守的庶子,那長寧太守生性荒唐,納了二十八房小妾,兒女滿堂,阿涼生母卻不過是個侍妾身旁的丫鬟,僥倖被太守看上,得了幾日寵幸,十月懷胎後,難產而死。
故而阿涼自幼就被丟棄在偏院裡自生自滅,卻仍然生得善良溫和,難免叫夏桐生又是心疼,又是喜愛。此時便要同張易討個主意,要如何勸阿涼不再理會那紈絝子弟,隨自己回修業谷。
張易卻面色古怪,細細盤問出那阿涼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