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傷愈後,該是時候重回瓊島了。不論雙親是否還在人世,那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島,應該能容得下他罷。
只不過去年元宵宮宴那天他打傷殷長華後,便遣散了全伯和府裡所有僕役,打算從此回家鄉終老。出海多日,結果仍沒能憑兒時記憶找到瓊島,還被夙敵朱天在半路上截了去。但願這次的運氣,不會再像上回那麼糟糕。
他正想得出神,一陣粥香順風飄近。
嶽斬霄剛想道謝,就敏銳地覺察到那人的腳步聲與邊勁成有所不同,他一凜。“是誰?”
來人沒回答,氣息壓得很低很輕,似乎在刻意屏住呼吸。步履有些拖沓,慢慢挪到床頭邊,終於開了口:“……斬霄,是我。”
是長華!他居然還是沒能擺脫長華!嶽斬霄幾乎是本能地一揮手。“走開。”
“!當!”,粥碗墜地粉碎。
“怎麼了,長華?”丹墨在隔壁廚房聽到動靜,忙衝了過來。
見殷長華的衣裳下襬濺得都是粥水,正苦笑著彎腰收拾滿地碎碗片,他氣往上衝,拉起殷長華,朝嶽斬霄怒道:“姓岳的,你究竟還要折磨長華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當年長華無權無勢,救不了你又不是他的錯,況且他為保你性命也已經盡了力,你難道真要長華當時與你一塊被處死才高興?”
“丹墨,你別說了。”殷長華瞧著嶽斬霄越來越淒厲的表情,心裡越發地痛,喉嚨裡湧起股腥甜,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堵住即將爆發的劇咳。
丹墨也看到了,非但沒住口,反而更提高了嗓門,憤然道:“小鬼,你別以為就你一個人最可憐,全天下都欠了你。告訴你,長華多年前就為你傷心到──”
“丹墨!──”一聲嚴厲的怒吼,打斷了丹墨的控訴。
他還不甘心,可殷長華雙目盡赤瞪著他,丹墨終究不敢在這皇帝表兄面前太過造次,緘口不語。
邊勁成在隔壁也被爭執聲驚動,走過來見此情形,向丹墨使了個眼色,示意弟弟別再火上澆油。
殷長華深呼吸,差一點,丹墨就要將他的病情都抖出來了,可他絕不想藉此向斬霄博同情。他嚥下口中血腥,勉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對嶽斬霄柔聲道:“地上有碎碗片,你別下床,免得踩傷了腳。我再去給你打碗粥來。”
他轉身,殷慕小小的身影驀然奔進屋,扯住殷長華的胳膊,眼淚汪汪地道:“父皇,慕兒好想母後啊!父皇你什麼時候帶慕兒去找母後?”
屋裡四個大人的面色都變得尷尬起來,殷長華更是怕孩子童言無忌,刺傷嶽斬霄,忙低聲哄道:“父皇現在還有要事跟邊將軍他們商量,你先出去玩,聽話。”
殷慕咬了咬嘴唇,綻開個笑容脆生生地應了。“慕兒知道了。父皇,等找到了母後,我們一家三口今後都不會再分開了,是不是啊,父皇?”
殷長華看著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根本答不上話來。耳邊只聽“咯!”一聲輕響,嶽斬霄翻身下了床。
“……斬霄……”他伸手去扶,可嶽斬霄面無表情地微側身,躲開了他的手。
(7鮮幣)亂臣 69
“邊大帥救命之恩,斬霄永銘在心。大帥有要事商議,斬霄不便多留,就此別過。”向邊勁成所站的位置拱了拱手,嶽斬霄絲毫不給對方開口挽留的空暇,摸索著就往茅屋外走。
“斬霄!”殷長華慌亂失措,拖著傷腿疾步上前擋在了門口,哀求道:“你身上有傷,餘毒也還未清,萬事等養好傷了再說,好不好?”
邊勁成也附和勸道:“是啊,斬霄,皇上說得沒錯,你別意氣用事。”
嶽斬霄薄唇牽搐了一下,猛揮袖一掌掃開攔在他前方的殷長華,不顧丹墨髮出的怒叱,快步走出了茅屋。
“這小鬼也太無情無義!長華你當初真不該收留他!就該讓他死在雜耍班子的猛獸爪下。”
丹墨氣到口不擇言,見殷長華被適才那一掌推得跌坐在地,也不起身,滿臉的淒涼,他更為殷長華不值。“長華,他壓根不把你當回事,不領你的情,你又何苦再為他牽腸掛肚,就忘了他吧!”
邊勁成直皺眉頭,低斥道:“丹墨,你少說兩句!”
“哥,我有說錯嗎?”
“……咳咳……”殷長華倏地張嘴,接連嘔了幾大口鮮血,面色亦如金紙,十分駭人。
“父皇,父皇!”殷慕急叫,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邊氏兄弟也不禁慌了手腳,將氣息微弱的殷長華扶到床上,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