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散居的小市民們,姐妹們之間也不會住得太遠,平時就常有往來。
現任的賀翎皇陳半雲,並不是平輩之中的長姐,所以這些年,皇室宗親並不在皇宮中除夕守歲,而是齊齊聚集在家族長姐,善王陳流霜的府邸內。
焰火盡散之後,善王府宴席的殘羹被很快撤掉,大廳中這些貴族及內眷,和平民的娛樂也沒區別,有三三兩兩吃茶聊天的,有聚集起來抹骨牌的,一片熱鬧。孩子們卻已經漸漸支撐不住,紛紛睡倒。
王府後院的一間臥室內,善王侍君白冬郎正坐在塌邊,手中抱著善王的幼子陳逸飛。善王年過而立,還未有女嗣,才拼著性命生了逸飛,孕育之困難辛苦,比起早年生育前兩子時加倍難熬,可天不遂人願,逸飛仍然身為男兒。流霜愛憐大於失望,對幼子百般疼惜,冬郎亦然,逸飛之飲食穿戴,都由冬郎親手打理。
此時,逸飛呼吸平穩,白嫩的小臉上,微微泛著紅暈。冬郎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輕柔地將逸飛放在床榻之中,扶著他的脖頸,將一個鯉魚形狀的軟枕墊在他腦後,輕柔地拉過鬆軟的花繡錦被掖在他下巴,再看他睡得香甜,才輕手輕腳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帶,一步三回頭地離了院。
此時的宴廳之中,悅王的長女陳雪瑤剛從宴席上撤下了位置,想要找一個清淨地方把壓歲錢點一點。四下一望,竟然沒找到母親身影,便不告而退,信步向善王府庭院中閒逛。
雪瑤年十週歲,過完年算虛歲十一,比尋常人家十三四歲女孩子睿智精明,眉宇間帶著王室女兒特有的成熟,一些生人勿近的樣子,面容上表情很少,一般是輕閉著薄唇,對誰都有點冷冷淡淡的,和她那天生愛動愛笑的母親差別極大。
此時儘管是獨處,雪瑤的嚴謹也絲毫不改,找了一個角落先整衣冠,自審一下裝扮:由於年歲未長,只是將半頭烏絲盤成一雙丫髻,插著精緻的金絲嵌瑪瑙髮簪,另一半長髮順著肩膀披下;頸中圍著白狐領子,身上穿著淺紫色絲緞面長襖,襖上繡著花團錦簇的白梅,中間以石青色嵌白玉的腰帶圍束,去除繁瑣吊墜,只掛了一件薄薄的鏤雕碧玉孔雀墜子;襖長到脛,下露一截絳紅色錦絨的厚重百褶裙。
雪瑤理完衣裝,自覺並無不妥,便雙手抄在身前,穩穩地向善王府後院而去。空中一層稀薄的煙幕,仍是揮散不去的硝煙。
茫然行來,不知路徑,忽然看到前方一叢翠竹縫隙中,透出一星燈光。雪瑤順著光照方向前行,穿過一拱月亮門,不由得心中暗暗稱讚。
好一個靜雅小院,梅枝遒勁,花香怡人,青翠竹林之中,隱約露出彎彎的石板路,盡頭的房間中,就是那一盞柔和的燈光。
雪瑤向亮燈的房間走去,見屋中有床,床上掛著一層簾幕,才發覺這間是臥室,心中默默對主人說了叨擾,回身掩上了房門,在燈下坐了。
開啟一個個紅色的綢布小包,雪瑤將裡面的散碎銀錢倒在桌上清點,不知誰家這等豪闊,有幾個包裡,在銀子中夾著一兩顆金豆。雪瑤將銀錢數清,合起來放入略大的一個紅包中。此時忽然睏倦襲來,雪瑤只覺眼皮酸沉,掩口打了個呵欠,不由得望了望內室那張床榻。
那床做得極順眼,沒有現下流行的那些繁複花樣,只是簡單雅緻的雕紋,鏤雕於床柱和床幫之上,刻的是雲中仙山,空中飛鶴,線條遒勁,絕非凡品。床邊羅帷半掩,遮住了枕邊,雪瑤只看到鋪得平整的被腳。
雪瑤暗道:“看來這臥室日日有人居住的。”她心中明白,在別人床鋪上睡覺不合禮數,想要出院門而去,卻想起自己是迷失路徑才來到這裡,為今之計,只能先歇下,等天亮起來了再向主人家賠禮。
主意已定,雪瑤便輕手輕腳坐在床沿,一手撥開床幃,一手掀開錦被。乍見被中露出了逸飛熟睡的小臉,雪瑤吃了一驚,一鬆手退開兩步。被子落下,帶出一股風來,蜷著身子的逸飛打了個寒戰,身子弓起來自己取暖,並未醒來。
雪瑤素聞母親說,善王因有絕嗣之憂,一直希望過繼一位宗室女兒來繼承血脈,在平治十九年時,京城“善、良、安、悅、福、壽、和、平”八位嫡親王之中的壽王溯影意外亡身,撇下一雙幼女,長女芝瑤還不足八歲便襲壽王之位,次女芷瑤年方五歲,被善王過繼膝下,作為王嗣,悉心照顧。看此處院落不是客房,加之這帳中孩童看起來年紀比自己小上三兩歲,那麼不是善王三子逸飛,便是善王女芷瑤了。
雪瑤心中猶豫,低頭去仔細看著逸飛的面孔。只見逸飛身量尚小,只穿著貼身中衣,披著發,無論外表還是衣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