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傑暗暗推測,這青年女子便是內庭局尚書白大人了。
內庭尚書名為白敬茹,屬於逸飛父親白冬郎家族中人,年紀雖輕,卻是冬郎平輩,所以逸飛要守忌諱,不可說出名字。
苑傑受逸飛的指點,自然只知白大人,不知具體叫什麼,反正白大人品階高,其姓名也不是八品小當宮當面提及的,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現在見了白大人本人,苑傑急忙上去見禮:“您便是白大人吧?久仰久仰,小郎官叫公孫苑傑,有些土木修葺之事來求大人,萬望大人垂聽!”
那紫衣女子見了這毫不相干的搭訕,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便隱去了,緩緩問詢,聲如春水滑潤:“你是新郎官。怎的才剛入宮,便要修繕宮殿?”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6 章
苑傑抬眼看著紫衣女,那女子說到中間,不經意眼神一掃,苑傑便莫名脊背發寒,心生畏懼,好歹他是武家之子,連忙收斂心神,低頭回話:“回白大人,我宮殿漏雨,這秋雨綿綿,夜間無法安睡,甚是痛苦,所以懇請大人幫忙,若沒有人手,借我一個梯子用一用就行……”
眼見得紫衣下襬在自己面前轉了半圈,苑傑覺得壓力越來越大,心想這白大人好厲害,話也不說,便這麼威嚴,不愧是名門之後,所以條件越開越低,聲音說到後來也漸漸變小,最後“梯子就行”已經細如蚊蚋。
那紫衣女並非白敬茹,卻是當今皇上陳君懿。
本來君懿打算將寢宮陳設稍加調整,便來問敬茹的建議,剛到門前,就碰上這個小當宮,還把一朝天子看做三品大人,心裡覺得有趣極了,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端起嚴肅神色道:“如此,你隨我來。”
一腳踏進門檻,內庭局尚書白敬茹已恭候在內,見君懿聖駕,正要跪下行君臣之禮,卻見君懿使了個眼色,擺擺手,大聲道:“本大人回來了,那個誰,還不快去倒茶。”
被稱為“那個誰”的正牌白敬茹,也不知皇上要幹什麼,愣在原地呆望著。君懿生怕露相,又使個眼色,撇了撇嘴:“還不快去,本大人好渴,你當屬下的眼裡真沒活。”敬茹縮一下脖子,匆匆回答一聲,迅速回避,把會客廳留給這個自稱的“大人”。
君懿轉過身坐下,一手撫著椅子把手,一手搭在膝上,語氣平平地道:“公孫郎官,我看你不通宮中規矩。”
苑傑一愣,抬頭看君懿冷如冰霜的神色,細長雙眉畫得彎彎的,上下兩片嘴唇塗著三點嫣紅,像枝頭一朵晚開的梅花,不言語時神色莊嚴,彷彿廟裡的雕像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接著,那紅紅的嘴唇又吐出些話來:“郎官,宮殿修葺事情大著呢,你需在我這裡寫奏表,一級一級報上皇上,御筆硃批,方能動土。即便是借梯子,這宮中御用的東西,也不是人人能動便動的。需上奏表,還是需要御批——可是我話要跟你說明,皇上何時批,要不要批,也不是定數,等下我便讓他們給你拿奏表來,你照例寫了,這便回去等吧。”
這個也御批,那個也御批,話語無形,重得壓人,苑傑聽得一陣眩暈。片刻,稍稍迴轉一下心思,頓時明白,挺直身子道:“大人,如此說來,難不成我要一輩子住漏屋子?”
白敬茹端著茶水送到桌上,心情惴惴地在一邊等著。只聽皇上冷笑一聲:“呵,那可沒準,現今皇上剛坐穩江山,吃穿用度,什麼不得用錢用人,便是批了你的奏表,修不修的還另說。況且,你新郎官入宮,就找著藉口的修宮殿,將來升官了,還不知要修什麼呢,這個修修這裡,那個修修那裡,當皇宮是你們自己官邸了!”
君懿前半段還有玩笑之心,說到後半段,連日來的辛勞疲憊,情感上的不順心,一股腦地發洩出來,還拍了下桌子做結束。
苑傑聽這話說得越來越重,心中煩悶,大聲回道:“我還道宮中律法森嚴,誰料也都是亂七八糟!小郎官雖笨,但還不至於痴愚。寒鴉宮曾是冷宮,死過人,風水最差云云,我心知肚明,屋裡連桌椅都缺胳膊少腿,哪有什麼皇家風範!小東西等,我自己修了也就是了,只是因為我自己夠不到房頂這等小事,借個梯子來,就橫生這些枝節?若是他們那些當紅大員的公子來要個什麼,是不是比我容易多了!”
君懿聽得這話不遜,茶盞劈手一摔,噹啷一聲,茶水潑濺一地。
白敬茹看著破碎的鈞瓷杯,心中暗痛,低頭一看,鞋尖濺上了兩片鮮嫩的茶葉,她默然縮了縮腳,低下頭,不敢妄動。
“誰給你的膽子,這麼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