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男子一味要效仿女子,那麼現今是學衣著,以後是學性格,最後是學想法,以致雌雄毫無區別。不辨雌雄,不知天命,那便是愚人,不可為人之父。皆是因為孩子看了父親這樣,便會去學,漸漸地全家皆愚。宮中若不禁止,傳入民間,夫不成夫,父不成父,豈不怪哉!”
張縣尹鬆了口氣,又道:“請千歲示下,那男子若女,女子便又該如何呢?”
雪瑤嘆口氣道:“孤倒真是要問問在座姐妹,娶夫郎回家,是要共同擔起家內外的風雨呢,還是由著他修飾外貌,不事正務呢?以後男子梳妝打扮慣了,必定愛惜容貌,做事拈輕怕重,生怕損了這精緻皮相,漸漸就逃避了輔家之責,女子卻仍然不能不當家。身為妻主,單憑自己一力,供養夫郎、生育後代、孝敬父母、賺錢治家,是多重的擔子?咱們做官的女子上下打點,賠笑賠罪,都為了拿些養家薪俸;為商的女子遠赴他鄉,拋家不歸,汲汲營營絞盡腦汁,只為哪件交易獲利更多;鄉野平民之女更是辛苦,要白日耕田,夜晚績麻,僅能得微薄之獲。到那時,女子哪還有時間去打扮,去交際?最後,竟是女子蓬頭垢面,勞作不休,男子光鮮亮麗,指不染塵,倒像是娶了個祖宗回來。姐妹們可甘心迎娶這種不懂事的夫郎麼?可甘心讓這種人做你女兒的父親麼?”
席間有不少女子默默點頭,也有不少女子臉紅不語。
第二天,在桃園集的大街上,所有男子都不再穿褶裙、塗脂粉。
最開心的是裁縫鋪子,一下子接到了許多修改褶裙的活計。
張縣尹妻夫和睦,連連向雪瑤道謝,雪瑤也是心情大好。
在桃園集輕鬆自在,讓雨澤差點忘了正事,再上路的時候,雨澤便有些不捨,趴在車窗,看著枝繁葉茂的桃樹一棵一棵從眼前退後。繁茂的樹葉之間,已經隱隱露出粉色白色的桃子,個個都胖乎乎的,讓人一陣嘴饞。
雪瑤坐在車內,展開案卷,看一看,點點頭,若有所思。
雨澤湊過去要看,雪瑤便收了起來。
雨澤氣鼓鼓道:“又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雪瑤輕笑不答。
想必現在的扶柳,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吧?
雪瑤讓雨澤開啟車中一個小箱,看看其中用藍布包著的冊子。雨澤心有疑慮地開啟來,發現其中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油紙包裹,用硃砂筆寫了一個“密”字。
雨澤挑開封皮,輕輕地放在旁邊,原來包裹中是兩本賬冊。
見他有些不解,雪瑤道:“在咱們家,你看帳的本事算得上最好了,你仔細看看這兩本帳,猜一猜咱們下一步要做什麼吧。”
雨澤聽此言,只好展開賬簿,一頁頁看去,看了十幾頁,全是賒賬的記錄,並無還賬。心道,莫不是另一本寫了還賬之事?又拿另一本來看,也全是賒賬。
雨澤反扣賬簿在自己膝上,一手按住了,轉頭對雪瑤道:“家主這事做的沒頭沒尾的,這全是賒賬,並無還賬的賬簿,收支是無法對上的,從何說起?”
雪瑤拈起身前小桌上的一枚荔枝,輕輕撕著果皮。雨澤看賬之時,她正在細品其味,等雨澤講完,她才不慌不忙將荔枝核仍在盤中,拿出羅帕輕搌著手指尖:“這些全是賒了沒還的賬目,並無一個銅板的還賬。”
雨澤回想,剛剛看那十幾頁,便已是數千銀,更不敢多言,低了頭細細地一條一條看了下去。一本賬粗略算下來,要有將近十五萬兩白銀,另一本也差不多。這賬簿條目細密,字跡又小,看完抬頭,竟有些腦漲。
雨澤一邊揉著自己的額角,一邊看向雪瑤:“這兩本之中,將近三十萬兩白銀,有宴請,有行禮,有出行,有賭博,怎麼會有人賒這麼多的賬卻不還,而寫這賬簿的人,卻頻繁賒給他,卻不討要?”
雪瑤又拿了一顆荔枝,正送在口邊,張口輕咬。她嘴唇紅豔豔的,荔枝潔白渾圓,很是好看。她看都不看雨澤一眼,專心享用她的鮮果,好像雨澤剛才什麼話也沒說,也好像她什麼也沒聽到。
又弄什麼玄虛?雨澤一邊心中嘀咕,一邊繼續翻看賬簿。
他有個新的發現,賬簿上欠款人的地方從不寫人名,而是寫了幾個記號。剛才他翻了一遍,也沒有看見記號在哪,現在卻在賬簿封皮的一角看到了。
原來這賬簿上,賒賬的全是扶柳縣的官員。記這賬簿的,不消說,正是扶柳商會。
知道了這些,雨澤心中突突亂跳,又從頭到尾濾了一遍賬目,越看越覺得眼前發黑,看不清楚,抬頭看才知道,原來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