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殘破的一生無比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她也不明白人的腦袋為何這般神奇,那些畫面如奔湧的海水,堆簇著一股又一股浪花兜砸著她的靈魂,放空她全部的思緒。
這是她第二次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
閉眼的前一刻,她看見了慕容燁軒呆滯空洞的神情。她想起那年青梅初嗅時,她捏著柔軟的酥包嬌憨地依偎在母后身邊。陽光打在朝鳳宮的地面上,如她手中的糕點綻開一抹金黃。
母后揉摸著她的頭髮,笑眯眯地問她,“虞兒長大想嫁哪種男子呢?”
她歪著腦袋愣了半響,然後一臉認真地說道:“他不需要胸藏經緯,也不需要袖定乾坤,他只要死心塌地得待兒臣就好…”
嗯,那是她最初的憧憬。
她看夠了母后的暗自垂淚,步步為營。她不需要深宮的地位埋葬她的人生,只想找到那樣一個真心待她的男子,不計較他的無為,不計較他的平凡。
墜落的時候,她突然有些不甘,歷盡千帆後,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人,兜兜轉轉卻永遠只能短暫。
或者早在很久之前,幸福之於她來說,就是一種奢望。每當觸及它的模樣時,它就會立刻變成一道浮光,筆直地從她眼前掠過。
一次又一次,總是這樣地、遙不可及。
眼瞼佈滿黑色時,她還有些難過,如果沒有那麼多陰差陽錯該有多好…
在南昭的這些日子,她才明白之前在未央宮的驕傲自負,一切都是源於那個男子最真誠最無私的庇護。
她一直執拗地認為,只要有帝王的寵幸,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沒有深究,若是沒有他本來的心意,她什麼都不是。
寵幸什麼的,多渺茫多無知。就像此時此刻,輕易地被人下令誅殺,輕易地被人從山上推下…
大片大片的畫面跌進她的腦中,隨著急速的下落逐漸混沌難辨。直到身子突然落到一具溫涼的懷抱裡,她的思緒還恍恍惚惚的。
就像那年從雪山下墜時昏厥的前一刻,鼻翼中忽然傳來淡淡的蓮花香氣。那股安心的氣息又襲來,加之人性本來的求生慾望,讓她沒有加多考慮,便伸手抱住了這人。
但也只是一瞬,她又猛地放開了他,生硬固執地抗拒道:“不,我不要你救。” 萬聖山不若雪山的寒意凜人,她完全可以睜開眼睛,可她卻不願睜眼看清這人的模樣。
不管他是如何隨著北宜國的隊伍偷偷來了這裡,這次她不要他相救。
毀了她的人,怎麼還有資格接近她?
她寧願死也絕不要他再救她!更何況他們帶給各自的仇恨,此生再難磨滅!
她能感覺到身體在快速往上衝,氤氳的霧氣略帶著些涼意滑過她的髮絲、眼角。她抿著唇惡意頓生,要不,就這樣拉著他一起死了吧?
她果真伸出了手,卻被人輕輕地握住。
並不是豐潤的手掌。
手指十分瘦弱纖細,甚至可以感覺出指骨的嶙峋。
陌生的觸感讓她心驚,可未等她睜開眼睛,身體便遽然上升,剎那間完全平衡。
暈眩的感覺不再,她懵懵然地睜眼,真切地對上了一雙寡淡平靜的眸子。
“孤王奉勸你別再做困獸之鬥!”
頭頂上,南宮邪的聲音赫然炸開。
極度的清晰,立即將樂正錦虞的神智給拉扯了回來。
她的腰肢正被人攬著,整個身體被這個人穩穩地抱在懷中。
頭頂是峰頂,下面是山岩,她被他抱著,空間狹小卻出奇地安全。
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愕然地盯著面前的這張臉,再次失了神。
慕容燁天的衣衫已經破亂,手臂上的鮮血突突流出,是南宮邪又一次下狠手的成果。
蒙面女子眼中露出懼意,方才多次想偷偷逃離卻被南宮邪輕易地阻擋了回來,他的神色陰鷙嗜血,大有不取了她的性命誓不罷休的狠戾。
無奈之下,她只能巧妙地藉助慕容燁天,擋回他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然而生命得不到保證的事實,讓她慌亂不已。
她想殺了樂正錦虞,卻不想讓自己也跟著丟了性命!
廝殺剩下的最後五名黑衣人齊齊將她包圍時,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咬著牙尋了一個空檔悄悄地從袖中丟擲了一枚物什。
殘陽如血,火燒雲籠罩了西邊的天際,似一道絢麗繽紛的彩龍掛於蒼穹,襯得雲下的人愈加渺小。
南宮邪專心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