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的臉色也有些黯淡。
儘管大老爺沒有采信正院的說法,但是這陣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盤桓。
大太太對二太太雖然還不至於笑臉相迎,但神色也緩和了許多,又有許夫人周旋,幾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談論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大老爺就一邊和三姐妹說笑,一邊自斟自飲。酒過三巡,心事終於稍解。
“寒舍沒有什麼好菜。”和許夫人客氣。
許夫人笑著應酬了幾句。
“來,九哥,背首詩給三姨下酒。”大老爺又衝九哥招了招手,笑著吩咐。
富貴人家的宴席上,叫孩子出來背詩作畫,一來是稱量他的才華,二來,也是講究風雅。
許夫人出身秦家,怎麼不明白這個規矩?當下就露了笑,“也好,九哥背首《春江花月夜》來聽?”
《春江花月夜》是張若虛的詩,雖然不拗口,但很長。
七娘子有些擔心地注視著九哥。
九哥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三姨,《春江花月夜》是春景,和中秋未免不合,我背一首《中秋見月和子由》好不好?”
稚嫩的聲音清亮地迴盪在桂花香裡。
許夫人挑了挑眉,神態與許鳳佳有幾分相似,就算在這個年紀,這一挑眉裡都現了風流。“哦?這詩可有些冷僻。”
九哥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讀過一次,有錯漏也未必。”
說著,就背了起來。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他的聲音和七娘子很有幾分相似,清亮中帶著微涼。
大家都住了筷子,認真地聽。
大太太眼底一片柔和。
二娘子也微微露出笑容。
倒是五娘子有幾分不服氣,轉著眼珠,費起了思量。
三娘子露出一點不屑的笑意,轉頭要和四娘子說話。
許鳳佳卻正好看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三娘子嚇得一縮,手裡的小酒杯都有些拿不穩。
這才是尋常的官宦小姐……許鳳佳掠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專注地望著九哥,唇邊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升的月光把淡淡的清輝灑到她髮間、肩頭,讓七娘子看起來,格外多了幾分恬靜。
許鳳佳微微眯起眼,愜意地飲了一口芬芳的桂花酒。
越是難纏的對手,就越有意思。
就算是五娘子,也都要被蛛兒嚇得尖叫起來,才饒有趣味地誇他膽大。
這個楊棋,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慌張,只有無奈……
有趣,有趣。
像三娘子那樣淺薄的人,就好像一泓淺淺的溪水,不用太費心,也能一眼看穿鵝卵石底下的泥汙。
老和這種人盤旋,簡直連骨節都要生鏽了。
楊棋就不一樣了。
她是探不到底的潭水,平靜無波,卻又不知深淺。
倒激起了許鳳佳的興致。
他想到了七娘子的眼神。
注視著蛛兒時,在那一瞬間,裡頭似乎閃過了嫌惡,但再抬起頭來,又是兩泓剪水,不喜不怒。
真是個看不透的庶女!
39、變數
過了中秋,好幾天都平安無事。
許鳳佳似乎折騰得夠了,安安分分地與九哥一起,進了家學。
三娘子的病也就好了,小孩子進進出出,總難免碰面,見到許鳳佳,她也沒有露出過多的懼色。
許鳳佳手裡的那隻大蜘蛛被七娘子退回來之後,就活活地被餓死了。
“送出去的東西,怎麼能收回來。”表少爺頗有幾分傲氣。
立春沒有辦法,只好把它交給了許夫人身邊的丫鬟,誰也不知道它以前吃的都是什麼,這樣半個多月下來,三娘子終於不必再害怕從抽屜裡摸出一隻蜘蛛。
許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成日裡和江南一帶的世家應酬,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後天她家,忙得腳不沾地。
當年平國公曾在江南鎮守,與當地武將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秦帝師又是文官,多年帝師……怎麼會沒有自己的關係網?
文的武的,多少都能和許夫人扯得上關係,也就都走馬燈似的上門來請,誰都不甘、不敢落後。
許夫人也走得勤快,大太太只好陪著她出門走動,日日都不脫空。
久而久之,不免向大老爺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