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喃喃地謙讓,“小七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就在心底快速地捉摸著許太妃的性格。
在深宅大院裡生活久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是看上去那麼簡單,許太妃看著慈和,實際上是不是真的和藹,那還是兩說的事。至少在自己入門的時候,她就沒有從宮裡往外賞任何一點東西。
“嗯,我讓坐輦過去,就是要試一試你。”許太妃看著倒是對七娘子很滿意。“如若你是那一等輕浮的個性,得了三分面子,就恨不得招搖起來。少不得我就要請母親、嫂子多加管束。好在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接下來就是一番仔細的盤問。
七娘子只覺得許太妃雖然已經出嫁多年,但從她的態度和言語來看,似乎對許家內部的事務,還好像未嫁時那樣關心。
不要說自己只是個侄媳婦,就是貨真價實的弟媳婦權瑞雲,七娘子也沒想著用這樣的態度來盤問她,更不要說以後九哥的兒媳婦了。
她略略打量了許太妃幾眼,輕重得當地應付著許太妃的詢問。
“是……弟弟和我是雙胞胎,今年春天就要下場了。”
“生母葬在西北,前些年得了冊封,有九品的誥命……”
“世子爺回來後……嗯,有同房幾次……”
許太妃就笑著拍了拍七娘子的手,“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是怕世子傷得重——上回鳳佳進來的時候,我派人去探他,回來和我說受傷了!那可怎麼得了!”
她對許鳳佳的態度就要比太夫人對孫子的態度親暱得多了。
七娘子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從小也就是許鳳佳在宮中進出,他那時候年紀小,想必時常在太妃身邊玩耍,兩人的感情要深厚一些,也是常理。
看來太妃和太夫人雖然是親生母女,但對許家內部的人事,觀感卻未必一樣。
兩個人又客氣了幾句,太妃顯然對七娘子的談吐很滿意,她靠在板壁上愜意地嘆了口氣,就叫女官,“把我給侄媳婦預備的見面禮拿過來!”
看來,要是自己不能讓太妃滿意,這見面禮還指不定有沒有了:庶女出身,起點就硬是要低,五娘子屋裡的金自鳴鐘,可就是許太妃賞下來的見面禮。
七娘子就捧著許太妃賞的一個紅寶石懷錶謝過了她,又解下了自己配的一個純金懷錶,將新得的禮物別到了禮服內——這是慣常的俗禮,得了長輩的賞,是現場就要佩戴才顯得感激。
許太妃眼神就是一閃:懷錶和自鳴鐘這種東西,在全大秦也都是稀罕玩意。七娘子隨隨便便就掏出一個,可見得其身家也未必菲薄。
她就將這懷錶要到了手裡,仔細地相了相。“這是西洋貨吧?”
七娘子倒沒想到許太妃居然連這麼細枝末節的東西都要仔細盤問。
“是,是父親在蘇州的時候賞的及笄禮。”她細聲細氣地答:許太妃好像很有幾分控制狂的脾氣。
果然,許太妃一聽就高興起來,“嗯,看來你爹孃很疼你!”
就好像楊家是隨隨便便打發了最後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嫁進許家一樣。
接下來許太妃就開始詳詳細細地盤問七娘子,打算什麼時候接過家務,覺得自己接手家務後要做的事是什麼……活像是後世面試時最囉嗦的人事經理。
七娘子卻不敢有絲毫託大,依然答得小心,左推右擋,不想答的一律打太極拳,只稱要看世子的意思。哪管許太妃頻頻強調‘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她都以‘小七年紀還小,要管家其實也就是個噱頭,很多事還要祖母、母親做主’應付過去。
“也好。”許太妃面上雖有遺憾,卻也有了幾分放心,“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不算壞。家裡的事,還是要看兩個老人家的意思去辦。六房的事,才是你用心的要務。我聽說鳳佳有兩個通房……”
“現在就在明德堂裡住著。”七娘子笑著答。
許太妃面露沉吟,緊接著又問,“那你五姐的死,你是查還是不查呢?”
七娘子答得口滑,一時間答案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自制力強,集中力也不差,頓時悟出了太妃的意思:這一連串問題,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個問題服務的。
“小七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她又抬出了老藉口。“這件事,還要看祖母和母親的意思。”
許太妃就衝著七娘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顯然是聽出了這個答案的敷衍。
“聽我一句話,侄媳婦。”她換了換姿勢,露出了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