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不禁嘆了一口氣。
更微妙的還是兩派的立場,以許夫人和自己的身份,只怕沒有確鑿的物證,僅憑几個下人的人證,是很難說服平國公的。否則許夫人大可以屈打成招,隨意委屈一個庶子媳婦,這件事,怕是也就這麼過去了。又安撫楊家,又打擊太夫人那一派,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平國公多年來在沙場上打拼,又怎麼會是任人糊弄之輩?沒有物證,不要說平國公,七娘子自己都不信……為了不被轉賣,王媽媽都敢上許家罵太夫人了,要活命,人什麼話說不出?
再說,幾個妯娌身後也不是沒有孃家,雖然比不上楊家的顯赫,但證據不明顯,許家也沒有辦法向親家交待。這件案子,不但要查,還要查得漂亮,查得讓人心服口服,查得人證物證確鑿無誤。
這就又回到了原點:這案子本身,的確是很難有物證的。
這不是毒藥,毒藥有來源,名貴的毒藥來源甚至非常有限。不過是最常見的兩味藥材,甚至也的確很常用:番紅花經常被用在權貴人家的避子湯裡,許家自己的小藥庫裡就常備了這兩味藥材。
七娘子始終覺得,最簡單的案子往往是最難破獲的。這一樁案子,據說最後平國公都親自出馬上陣用刑逼問一眾下人,也依然一無所獲。自己要查出端倪,多半也還得另闢蹊徑了。
難怪許鳳佳說,這件事她最好不要插手。
七娘子眼光冷沉。
要查出這樁案子的真兇,就得把四個嫌疑人的底都起一起,看一看在這些人背後的故事裡,有沒有兇案的套路痕跡……
這可是把手伸到了許家最骯髒,也是最兇險的一個層面啊:誰的過去,是禁得起推敲的?就連七娘子,也都有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現在的她,無疑還沒有這份能耐。
沒有當權,靠著孃家的體面和婆婆的體面,宮裡賞賜的體面,她能抬頭挺胸,但也只能抬頭挺胸,尚且無法為所欲為。
問題又迴歸到原點——要當權,就得耐心地等許鳳佳回來,至少,她得把房先圓了。否則對景兒就是個話柄,“還是個姑娘家,就想插手家事……”,京城人的利口,她還領教得不夠?
再說,現在該擔心的,恐怕也不是難破案的事。
許鳳佳自從寄了一封信回來,就再也沒有音信了。許夫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給平國公請安的時候,老人家臉上的心事也漸漸地越來越重……恐怕她沒有猜錯,這一次,世子爺的任務不但絕對機密,甚至也的確帶了三分的險。
萬一許鳳佳出了什麼事,百般的籌劃,就又都要落空了!
七娘子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她調整好情緒,迎視著抖抖索索邁進門來的穀雨,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能夠再見七娘子,看得出,穀雨的情緒是激動的。
她清瘦了不少,這一年間,日子顯然過得不大好,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頭頂已經有了幾絲亮眼的銀。
七娘子心中嘆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讓她在小几子上坐下,寒暄了幾句,便開門見山。
“聽說你這一年間也沒有別的差事,只是在清平苑裡幫著縫補些衣物?”
穀雨微微點頭,聲若蚊蚋,“夫人有吩咐,我和春分平時也很少出門。”
“以後就回明德堂服侍吧。”七娘子也沒有一點婉轉,便平鋪直敘地告知了穀雨。“你們畢竟是五姐身邊最親近的丫鬟,還有誰對四郎、五郎會更用心?”
穀雨一下就顫抖起來,她慢慢地抬起眼,望向了七娘子,沒有一絲活氣的眼裡,慢慢地冒出了淚水。
七娘子也無意再說些收攏人心的話語: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收攏穀雨與春分的心思了。
四郎、五郎身邊,有外婆的心腹、祖母的心腹、繼母與阿姨的心腹,卻獨獨少了生母的心腹,說出去,到底也不像話。
“將來等孩子們大了,也有人可以說一說母親的事給他們聽。”七娘子淡淡地加了一句。“不過,若是孩子們出了事……”
穀雨一下就跪到地上,給七娘子磕頭,“孩子們要掉一根汗毛,春分與我都寧願拿人頭來償!”
曾經被貶謫過的人,當然會用力地抓住手心裡的機會。
更不要說七娘子等於是明示穀雨:將來孩子們長大,對於生母的貼身大丫鬟,肯定是另眼相看的。
四郎、五郎身邊形形色色的人馬,或者都有自己的心思,但春分與穀雨只要不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