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翼的一間廂房裡開始看賬,居然便無事可做。
她想了想,索性去找四少夫人說話。
平國公府佔地闊大,明德堂所佔的西翼,幾個院落都冷落無人:是為將來於寧、於泰預備的。幾個哥哥們都住在東翼,因為有男眷居住,七娘子平時沒事,也很少進東翼走動。她帶著中元、端午在東翼繞了一圈,在心底熟悉了一下東翼的院落分佈,才進了東翼北角的慎獨堂:在東翼中,這也算是最偏院的建築物了,大房住的至善堂和五房住的慎思堂就在毗鄰,反倒是慎獨堂孤零零地靠著山牆,從外頭望進去,顯得格外的冷落,只有四少夫人平時待在身邊的一兩個小丫鬟,靠在門檻上抱著貓曬太陽,見到七娘子來了,便靦腆一笑,回身進去通報。
四少夫人很快就迎了出來,“六弟妹今兒個有空過來找我說話?我倒真嚇了一跳!”
七娘子眼下正當紅,她雖然沒有格外殷勤,但面上卻也掛起了笑容。
“心裡煩得很。”七娘子嘆了口氣,“來找四嫂說說話!”
她難得地把心裡無窮無盡的煩躁,露出了一點到檯面上來。
四少夫人頓時笑了,她掃了幾個丫鬟一眼,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把下人們都打發了下去,才讓七娘子。
“六弟妹坐!”
七娘子就在炕邊坐了下來,掃視了室內一週。
別看四少夫人性子熱鬧,但屋內卻佈置得很簡單,除了牆角的多寶閣中虛應故事地放了幾個盆盆碗碗,這個待客用的東次間,幾乎就沒有多餘的裝飾。就連四少夫人本人,從樂山居回來,也換下了華服,家常只穿著半新不舊的蓮青色襖裙,看上去甚至有了幾分老氣。
丈夫不在家,四少夫人似乎就沒有多少心思經營自己的小日子。
“怎麼,是張氏給你氣受了?”四少夫人卻沒有留意到七娘子的打量,她往後一靠,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七娘子。“張氏心思深得很,又是你的嫂子,我勸六弟妹一句,有什麼氣就往肚子裡咽了得了。你五姐就是因為受不了氣,幾次鬧到老太太跟前,還不是她吃虧?”
提到五娘子和五少夫人的幾次衝突,四少夫人臉上就現出了絲絲縷縷的不以為然,似乎對沖突的雙方,都沒有太多好感。
七娘子倒是心頭一動。
穀雨、春分雖然也說了一些五娘子和別院主母的衝突,但畢竟限於身份——五娘子出嫁後又很少把心事告訴人,所以說得也含含糊糊的,只知道五娘子和三個嫂子都有過不愉快,其中和五少夫人的衝突,也是最多的。
她本來只是想找個人一道埋怨一下許鳳佳,藉著這個話頭,勾引四少夫人說一說自己和四少爺的事,再多瞭解一下四少夫人的為人,不想四少夫人竟是自己把話頭送上了門。
當然,她未必是安得好心。
“不瞞四嫂說。”七娘子細聲細氣地開了口。“按理我做弟媳婦的,也不好說嫂子的不是,就是五嫂的行事,實在是出人意料……我這不是心裡虛得厲害?大嫂的脾性,您也知道,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話。於安幾個妹妹平時又不管家,問她們,是問道於盲。既然今兒個家務到了我手上,少不得也要臨時抱佛腳,請四嫂教教我了。”
她雖然並不做此想,但臨時這麼一說,倒也絲絲入扣,彷彿這次上門,是醞釀已久。四少夫人用神看了七娘子幾眼,欣然一笑,她往後靠到了迎枕上,美眸中倒是現出了幾絲算計。
“都是一家人,談不上幫忙不幫忙。”四少夫人又提起了過年前後的事。“這個家裡要是有誰還知道我的心事,也就是六弟妹你了。”
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才又笑道,“就是我這邊,也有一件事想求你玉成了。”
七娘子倒是訝異地抬起了眉毛,“是四嫂孃家……”
四少爺在邊關作戰,和楊家是八竿子打不上一點關係,四少夫人有事要求她,恐怕也就是孃家有事,要請她走楊家的路子了。
四少夫人卻又擺了擺手,轉了話題。
“張氏這個人呢。”她一點都沒有拿喬,更是收起了自己的傲氣,平鋪直敘、和藹可親地為七娘子解說起了五少夫人的為人。“要說起來,也就是一個陰字。自從進門開始,婆婆和她幾次交鋒,都是得了面子損了裡子,更別說你五姐了。就她那心機,要和張氏鬥,回去練個十年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她放低了聲音:似乎在這一瞬間,四少夫人自己也有些疑問——如果由她來面對五少夫人的話,是否能夠和這位心機深沉的妯娌,戰得個旗鼓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