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七娘子發話,立夏和許鳳佳也就都不再爭執,立夏端了半杯調過花露的水,許鳳佳親自喂她喝了半杯,就又扶著七娘子躺倒休息,一邊起身低聲抱怨,“權子殷也是的,一走就是大半年,眼看著都快過年了,還沒有一點訊息!”
七娘子喝了這半杯熱水,倒覺得好些了,在床上閉目養神,聽著許鳳佳焦躁的腳步聲,在室內來回響動,過了一會,又靜下來。她難耐好奇,便微微睜眼看時,才見得他正彎著腰仔細地端詳著自己,面上的焦急與擔憂,清晰可辨。
她心底一下就軟和起來,輕聲安慰許鳳佳,“不要緊,我沒有事的——從前在蘇州的時候,也經常這樣。”
許鳳佳大吃一驚,“這還了得?無緣無故的老是發熱,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立夏抱了一件大斗篷進屋時,順勢就接了許鳳佳的話,“少夫人也就是沒有睡好的時候,最愛發熱了。”
她嘟起嘴,不滿地瞪了許鳳佳一眼,似乎在說,“有你照應,怎麼還讓少夫人不好好休息。”一邊將大斗篷搭在了床前屏風上,身後上元等丫鬟魚貫進來,為七娘子在被中加了暖壺,又為她壓了一層厚厚的絨毯,許鳳佳扎煞著雙手在一邊看著,又問,“既然她體質不好,是不是也不該這樣……”
立夏橫了許鳳佳一眼——忽然間,她不再害怕這個兇巴巴的世子。
“少夫人在蘇州的時候凡有發熱,都是這樣處置的。”
許鳳佳倒退了一步,吃驚地掃了立夏一眼,才要說些什麼時,立夏又轉身走開,看了看牆角的自鳴鐘,一邊催促上元,“中元不是去泡發胖大海了?怎麼藥還沒有煎過來?”
她跟在七娘子身邊這麼多年,對於服侍她,自然有一套心得。當下又是張羅著這個,又是張羅著那個,等到鍾先生進屋的時候,七娘子已經換上了厚重衣服,被幾床毯子包著,又喝過了剛離火的清煎胖大海,由許鳳佳在床頭陪著,立夏等人在床下環繞,頗有了幾分威風凜凜。
即使以鍾大夫的見識,對著這樣的陣仗,依然不由得微微一怔,才和許鳳佳彼此點頭見禮,在圓凳上坐了下來,伸出手為七娘子扶脈。
手指一觸到脈象,他的眉頭不由就微微一皺,又耐著性子細細地讀了半日,才睜眼問七娘子。
“少夫人近日裡,恐怕不但勞心,連這睡,都睡得不大安穩吧?我十天前來給您扶平安脈的時候,您的脈象也還健旺,看人更是很精神。怎麼今日一看,一副用神過度的樣子,就連脈象都弱了三分……”
他搖頭嘆了口氣,又換了語氣來安慰許鳳佳——少將軍早已經沉下臉來,雙眉緊鎖,周身放出一股低沉的氣魄。“到底少夫人年紀還輕,這一燒也好,睡得不好,虛火旺,燒出來比憋在心裡落病根更強些。回頭吃兩服藥也就好了。”
又翻了翻七娘子的眼皮,見她眼中血絲遍佈,不禁搖頭嘆了口氣,才起身要紙筆寫方子。
七娘子昏昏沉沉的,目送許鳳佳跟著鍾先生走遠,便再也支援不住,頭一歪,睡了過去。
她這一病,就病了兩三天,才退熱痊癒,家裡的事,自然也就都耽擱了下來。
許鳳佳雖然想要守在七娘子身邊,但他是個忙人,皇上不時傳召不說,官署裡到了忙季,也有很多事要他這個指揮使做主,更別說平國公那裡還需要服侍,因此也就是晚上早晨,能在七娘子身邊陪伴。
七娘子自從進了北京,倒是很少這樣高熱,孃家九哥知道了,還帶著權瑞雲上門探她,一併大太太也送了些時鮮果蔬名貴藥材,各房都有人前來慰問,她一概不起身招呼,癱在床上盡情睡足了三天,第四日早上起來,才覺得神清氣爽,熱度退了不說,竟似乎是睡了前所未有的一個好覺,難得地有了四肢百骸裡都充滿能量的清爽感。
她掀開幔帳,看了看屋角的自鳴鐘——七娘子這一次醒得早了,連許鳳佳都沒有起身打拳,猶自在屋角炕頭熟睡,立夏搬了一張美人榻來,在床邊半坐半靠著打盹,聽到七娘子下床的聲音,她一下就睜開眼站起身。
“少夫人醒了!”
七娘子含笑點了點頭,擺手道,“我似乎是退燒了。”
聽到她的聲音,許鳳佳也睜開眼,他似乎沒有睡實,也是一下就清醒過來,“怎麼下床了?”
這兩個人頓時圍著七娘子,又是給她加衣,又是探她額頭試溫,葳蕤了好一陣,立夏才傳了熱水,親自服侍七娘子入浴。等到她起身出來,許鳳佳早已經洗漱過了,親自拿了一碗藥等在外頭,趁熱給七娘子灌下去了,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