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太妃看著七娘子的眼神就更溫存了,她也沒有客氣,而是笑著吩咐宮人們,“還不快把床收拾出來,服侍嫂嫂休息。”
七娘子也就藉著侍奉許夫人的名義退出了東殿,和許夫人一起進了西殿暖閣中,兩人對坐著喝了幾杯茶,宮人來報:“牛夫人已經出慈壽宮了。”
眾人頓時一番忙亂,等七娘子和許夫人出了配殿,許太妃也正傍著太夫人出來,母女倆的眼睛都是紅紅的。太夫人猶自低聲道,“你也是做太妃的人了,不要太拘束自己,什麼時候煩悶了,就叫人進宮說說話……那件事既然你想辦,那就辦好了!家裡人只要你開心,什麼都好。”
許太妃擦了擦眼睛,強笑道,“我都知道的——娘也善自保重……”
便親自將三人送出了宮門,七娘子走得老遠了,再回頭看時,還能見到許太妃的身影立在暗紅宮牆前頭,久久都沒有動彈。
又過了不多久,宮中便傳出訊息:許太妃得了夢示,夢見了多年前往生的周貴人,問她皇上太子安好。皇上聽了此夢,淚流滿面,日夜寢食不安,直呼自己未能給生母盡孝,終日耿耿於懷,長吁短嘆。
許家在朝廷中經營多年,哪裡沒有一兩個私底下的好朋友?有了這個由頭,沒多久,御史臺便上書彈劾禮部尚書疏忽職守,未能在皇上繼位後上書啟奏,為周貴人請封尊號,致使皇上限於不孝的罪過。
從前禮部尚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非是因為礙著太后在先,但如今皇上已經如此做作,稍微聰明一點的人,都知道該怎麼辦事。如此一來二去,又耍了幾個花槍,七月中旬,周貴人到底是終於得了皇后的名分。
死封皇后,雖然人已經不在,但該行的禮儀卻不能少,眾命婦少不得又要在烈日炎炎之中按部就班,拜謁周貴人曾經居住過的鹹福宮東偏殿。雖說太后人不大舒服,沒有出面,但太妃卻是喜氣洋洋,先於外命婦一步,親自領著內命婦們在殿內行過了禮。等散了席,又拉了七娘子等人到寧壽宮說話。
因為天氣實在渥熱,太夫人和許夫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暑,這一次就只有七娘子等四妯娌到場,許太妃倒是沒有厚此薄彼,一個一個拉著手,細細地問過了家下各人的好,又都叮囑了幾句話,才笑著打發七娘子的幾個嫂子。“畢竟是乘著喜事進來一晤,也不好留你們吃飯,寧嬪剛才打過招呼,稍後會過來和楊氏說幾句話。你們幾個就先回去吧。”
真是朝中有人好辦事,許太妃隨口一句話,就把七娘子留下來陪她說私話,藉口還那樣冠冕堂皇。幾個嫂子們雖然不是滋味,卻也不好多說什麼,也都只好笑著起身告辭,把空間留給了許太妃和七娘子。
等到這三人出了屋子,許太妃臉上的笑,一下就真心多了,她迫不及待地將七娘子拉進了東配殿,又屏退了下人們。
“還是侄媳婦靈醒。”許太妃對七娘子的態度,儼然已經又親熱了不少。“你的這個主意出得不錯,時機也巧……就差那麼一步,我看皇上就有自己動手的意思了。”
當然,由皇上安排和由太妃配合,兩出戏的效果也有不同。太妃的這個人情,可以說是搶到自己身上的,卻搶得是皆大歡喜。
七娘子抿唇一笑,和太妃謙讓了幾句,“小七也就是這麼隨便想一想,總歸是姑姑手腕老道,才能把事情安排得這麼自然!”
許太妃也就自得地一笑,“你姑姑雖然這些年來消消停停的,但畢竟人老成精,要真和你說的一樣,大剌剌地提出追封周貴人,那大家臉上也就太下不來臺了。”
她就勢又教導了七娘子幾句,才提起了一個新的話題。“其實把你留下來,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皇上有意把安王放在我們寧壽宮裡養育,侄媳婦你腦子好使,幫姑姑掂量掂量,我該不該應。”
安王今年才五歲,是先帝去世前兩年出生的小皇子,雖然一出生就封了王,但畢竟還小,這些年來一直養在紫禁城裡,皇上雖然說不上疼他,卻也沒有放鬆過對他的供給。
七娘子一下就笑了,她真心實意地恭喜許太妃,“這是皇上對您的一片孝心……您就放心大膽地應下來吧!”
許太妃也寬心地笑了起來,她喜氣洋洋地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好,雖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有侄媳婦的一句話,姑姑就更有底氣啦!”
又和七娘子感慨,“從前覺得我們做妃子的實在是苦,萬事都有皇后壓在前頭。可若是安王能進寧壽宮,我倒覺得,這做皇后的才更苦呢。”
都是沒有親生兒子,太妃卻可以在寧壽宮中把安王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