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山警惕的看著周冷問道: “這是哪裡?”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他記得自己在炮火中衝鋒上前,在拼刺刀的時候和對方同歸於盡,他明明在疼痛和力竭中死去,怎麼會到了這裡?這裡是哪裡?人死去後真的還有意識嗎,這裡是地獄,是天堂,還是傳說靈魂棲息的地方。 “華國。” 周冷的聲音十分清晰的傳進王克山的耳中。他向前走幾步到了天台的邊緣,他看著遠處高樓大廈裡透出的亮光,那炫目的光暈和燈牌,那漂浮的漢字和路上飛馳的車輛。 半晌后王克山才疑惑的側頭看向周冷再次問道: “華國?華國的哪裡如此繁華?” 周冷回答: “華國的首都,這就是你想的那個華國,你們曾經用命保護的華國,所以你是王克山嗎?” “我是王克山,您是神仙嗎?還是孟婆?我們抗戰勝利了嗎?我的家鄉川省還好嗎?我是死而復生了嗎?” 男人的問題很多,他的眼睛明亮帶著希冀,他希望所有他認為的好結局都能從那個怪異女子的口中說出。 周冷回望那明亮的眼睛回答: “我叫周冷,今天你能來到這裡是因為閆小松,你還記得他吧,他用自己的靈魂換你的到來,這裡是八十年後的華國,抗戰勝利了,你的家鄉很好,你沒有死而復生,如今的你和我一樣是鬼魂。” 王克山怔住,這幾句話的資訊量巨大,他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好在他有很多時間可以讓情緒冷靜。 半個小時後,王克山又問:“小松子?那個憨娃還活著,命真大。” 語氣是調侃,但男人的臉上卻全是笑容。 周冷把閆小松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當然也包括他今天剛離世的訊息。 王克山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如今的社會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了。 靈堂上守靈的人已經昏昏欲睡,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了寒冷般哆嗦了一下,男人驚醒後環顧四周又看了沒滅的燈火,強打精神繼續跪的筆直。 黑白照片上陌生衰老的面孔已經完全沒有了王克山曾經熟悉的年輕樣子,明明對方稚嫩臉龐堅毅握緊刺刀的樣子那麼清晰,可是這兩張臉怎麼也無法重疊。 王克山仔細看著照片,企圖能找到一絲曾經的影子。 “我不曉得他的壽命這麼長嘞,他一直都楞個有福氣,我也是楞個跟他走運了。只是他蒼老後的樣子我不認識了。” 周冷沒有回答,她能理解王克山的心情,熱愛一片土地是熱愛這片土地上孕育的人,熱愛土地上衍生的文化,可如今熟悉的人已經不再了。 周冷鞠躬祭拜然後等在門口。 王克山在靈堂內一直沒有出來,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他才走出門口問周冷: “天亮了,我們是不要躲起來,我們鬼不是怕太陽?” “不用,我們是魂不是鬼,走吧出去轉轉。” 兩人走出靈堂,看著忙碌的人們和熱鬧起來的街道,王克山有些不適應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儘管別人看不見他的裝束。 如今正是五月的天,微風正好,柳絮飄飛,處在這人人帶著遮陽帽,穿著單薄的街道上,王克山才真正覺得自己是以一縷鬼魂遊蕩在世間,畢竟自己身上的衣物厚實卻絲毫不覺炎熱。 兩個‘孤魂野鬼’坐在公交站的休息椅上看人來人往,周冷輕聲詢問道: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能陪著你看這不變的山河和如今的世界。” 王克山眼睛好奇的看著路人回道:“我想回家看看,我的老家四川。” “此去一行咱倆要是靠飄回去,那可不太現實,我們只能蹭飛機回去了。” “飛機?現在的一切真像是夢啊,我們的國家現在真的強大了!” 周冷認真的回答:“沒有你們就沒有今日的強大,沒有你們更沒有今日的繁華。” 王克山想說什麼,卻沒再言語,他沒辦法替那些死去的戰友說出一句應該的。 這時候公交站來了兩個年輕人,其中一人手裡拿著手機,外放的聲音有些大,揚聲器裡男人渾厚的聲音傳進兩人的耳中: “世人皆知無川不成軍,可誰知蜀地家家皆縞素,戶戶垂白綾,十戶九室無兒郎,三百多萬川軍冒死出川,回鄉者只有十三萬....” 王克山眼睛忽然通紅的看向了聲音的來源,那小小的手機螢幕裡裝的似乎是奮勇出川的戰士,他嘴裡呢喃的說著:“十三萬!只有十三萬嗎?” 王克山側頭看向周冷,似是懇求又是急切的詢問:“只有十三萬嗎?” 周冷點頭。 男人低下頭,用手捂著自己的臉,有些破碎的聲音傳出:“是呀,我們連裡只有小松子活下來了,我們師都被打散了,我可以死,但是我卻希望他們都能活著。” 周冷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說: “你們保護了自己的國家,還有粵軍、湘軍、狼軍、滇軍...整個戰爭軍民傷亡三千五百萬,英魂不遠,精神永駐。” 王克山沒有回答,只是那抖動的肩膀和壓抑的哭聲在宣洩心中的悲傷,他的戰友死了,他的親人死了,而他來到了八十年後的國家,一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