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炭爐邊，袁崇煥和盧象昇一邊飲酒，一邊下棋。 盧象昇大飛掛角，袁崇煥輕輕跳起。盧象昇託角，袁崇煥扳住。盧象昇退，袁崇煥二路立。 黑白雙方落子如飛，很快進入了激烈的中盤戰鬥。 袁崇煥突然停住手，欲言又止的樣子。 盧象昇料想他有話說，主動問道:"欲知山中事，須問打柴人。學生此次來遼東，想要將難民接回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督師何以教我？" 袁崇煥淡淡一笑，"盧公神勇冠絕天下。可是打仗講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努爾哈赤父子在遼東經營二百年。要將他們連根拔起，其實不易。 遼東不比別處，氣候苦寒，山高林密，茫茫雪原中極易迷失方向 "孫首輔來信，說讓祖大壽、祖大樂兄弟倆帶三千關寧軍護送機槍營，進入建奴腹地，我仔細想過了，其實很難行得通。好不容易在順義打贏一場大仗，如果被他扳回一局，好不容易提振起來計程車氣又落下去了。" 盧象昇問道:"督師有何良策，還請不吝賜教。" 袁崇煥道:"孤軍深入，給養物資怎麼解決？在什麼地方宿營？ 行軍的方向如何選擇？ 遇到不利情況如何撤退？ 這些問題每一個都是致命的。 據可靠訊息，黃臺吉徵召了兩萬名野人女真，造了七十萬支毒箭。 這些野人女真常年生活在黑龍江以北的極寒地帶，特別善於攀爬倘若他埋伏在密林中，突然萬箭齊發，如何抵擋？ 機槍營是精銳中的精銳，人不容有失，槍更不容有失。" 盧象昇道:"袁督師說的這些，我一路上都在考慮，卻想不出個頭緒，請督師教我。" 袁崇煥道:"上次黃臺吉入寇京師，吃了大虧，這次一定憋足了勁想要找補回來。這個季節，天寒地凍的，孤軍深入建州腹地，接難民回家，實在有點異想天開。" 盧象昇道:"臨行前，皇上也給我說了其中原委。皇上說，遼東苦寒，從別的地方徵兵去守遼西，很難適應當地氣候和水土。將難民解救出來墾田、屯兵，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是再合適不過的。" 袁崇煥道:"皇上生性仁慈，目光如炬，可是這樣的想法怎樣變成現實？天寒地凍的，關寧軍根本沒法大規模出動。" 盧象昇很理解袁崇煥的擔憂，沒有關寧軍的配合，機槍營區區三百人跑過去連北都找不著，更別提接難民了。 兩人沉默了好久，袁崇煥說道:"我倒是有個法子，但很難行得通。" 盧象昇忙道:"袁督師請講。" 袁崇煥道:"對付建奴應該是三管齊下，第一是戰，第二是守，第三是和。戰為正著，守為旁著，和為奇著。" 盧象昇道:"督師高見，願聞其詳。" 袁崇煥道:"建奴畏威不畏德，不把他打得頭破血流，他是不會知道天朝厲害的。" "可是如果指望打一兩場勝仗，就平定遼東，根本不現實。打垮了建州女真，還有海西女真，打垮了海西女真還有野人女真。就算將女真全部打垮了，也不過是替蒙古人做嫁衣裳。" "想要切切實實控制遼東，最根本的辦法是在遼東開府設縣，和中原那樣派流官治理。" "開國之初，國力正強盛，也只是設立奴兒干都司，並沒有開府設縣。不是不想開府設縣，而是沒有能力。" "沒有什麼特別複雜的原因，就是遼東太苦太苦了，不論是官，還是民，誰願意來？" "不種禾苗，地裡自然長滿野草。從猛哥帖木兒，到董山，到錫寶，到福滿，到覺昌安，到塔克世，到努爾哈赤，到黃臺吉，女真人二百年間己歷七世。 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再想純粹憑藉武力將他們徹底消滅，已經不現實了。" "建奴糧食不能自給，想要活下去只能四處打劫，只要將他牢牢封鎖住，三到五年之內，他就自爆了。" "關錦防線堵住了女真人西進的腳步，於是他們又借道蒙古寇邊入關，在順義又被打得抱頭鼠竄。" "黃臺吉眼看打劫這條路行不通了，只能向朝廷乞和求援。我聽聞黃臺吉向皇上借糧，皇上拒絕了他。" 盧象昇道:"皇上要替黃道周報仇，要他交出莽古爾泰，他不肯交出來，皇上自然不會給他一粒糧食。" 袁崇煥道:"黃臺吉求援不成，所以殺遼東漢人洩憤。皇上想救遼東漢人，還是得和黃臺吉談。如果把黃臺吉逼得狗急跳牆了，遼東漢人只會死得更慘。" 盧象昇問道:"怎麼談？" 袁崇煥道:"黃臺吉其實已經找過我三次了，他提出，西平堡他不要了，退到遼河以東，仿俺答汗的例子，朝廷封他為王，他奉朝廷為正朔，一年一貢，三年一朝……" 盧象昇早就耳聞袁崇煥與黃臺吉之間有來往，他還不信，現在袁崇煥卻主動承認了。 他問道:"袁督師是怎麼答覆他的。" 袁崇煥:"朝廷又沒給我授權，我只是虛與委蛇誆他，要他先自動撤離西平堡，讓朝廷看到他乞和的誠意，然後我上報朝廷，再和他談。" 盧象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