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遠在京城的徐子鷺收到溫幼梨病故的訊息。隨之,還有小棠送來的一封書信。 凜冬飄雪,書房裡炭火燒的很旺,可徐子鷺卻身如冰窖,從頭到尾冷了徹底。 他攥著那封書信,一動不動已有數個時辰。 炭火燒出噼裡啪啦聲,徐子鷺眉眼顫動,手指哆哆嗦嗦去拆小棠送來的信。 他知曉,那是幼梨寫予他的... 徐子鷺小心翼翼將那封信拆開。 看到那熟悉的字跡時,只第一眼,他便淚如泉湧,崩潰失聲。 信上寫: 子鷺哥哥,若你翻開這封書信時,幼梨恐怕已不在這世間,這是幼梨最後一次喚你“子鷺哥哥”了。 本以為與你初見,是你第一次來我府上的時候,白衣清雋,好看的不得了。幼梨那時候就想,如此漂亮的少年,若以後能成為我的夫婿該多好。 原來是幼梨錯了,幼梨忘了在山上時救下的那個少年,不知那少年就是你啊。你說,要是幼梨可以早些認出你、記得你,結局會不會圓滿一些... 子鷺哥哥,你知道在你說要取消婚約,要娶魏青闌為妻之時,幼梨有多痛麼?數十年針灸治療寒病的痛我都忍了,卻唯獨忍不下這一遭。 幼梨痛不欲生...多少次夜裡站在荷花池畔,都想一頭栽下去一了百了。 看著你與魏青闌纏綿悱惻,耳鬢摩挲,幼梨猶如針扎刀割。 子鷺哥哥你可知曉,幼梨選擇將你放下,便好似硬生生拿刀把自己的一顆心給剜了出去。 一副行屍走肉,嫁誰又何嘗不是嫁? 我知你放不下魏青闌,但魏青闌精於算計,心腸歹毒,不是子鷺哥哥的良配。 既此生做不成夫妻,那當一對兄妹倒也是好的。 幼梨願子鷺哥哥娶得賢妻,仕途順遂,喜樂安康。 此生兩不相欠,願來世...也不再相見。 讀至最後,徐子鷺已癱軟跪在地上。 他泣不成聲,反反覆覆呢喃著最後一句話,“不再相見...不再相見...” “幼梨,你當真如此痛恨子鷺哥哥麼?可子鷺哥哥知道錯了啊幼梨,子鷺哥哥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求求你了——” 信紙翩然落地。 一同落在地上的,還有一幅畫。 徐子鷺認出了那幅畫。 那是他年幼時畫給溫幼梨的。 畫上,一襲紅衣的少年牽著身穿鳳冠霞帔的少女。 畫工不算精湛,可也依稀能看出少男少女的輪廓。 “子鷺哥哥,你說等我們長大以後,結為夫妻是何模樣啊?” “小姑娘問這問題,害不害臊?” “可是幼梨就想知道!子鷺哥哥,世上最好的子鷺哥哥!你就告訴梨梨吧~” “好好好,子鷺哥哥畫給你看...” 夜深,徐家祠堂裡傳出咯吱咯吱的刻字聲。 男人一襲猩紅喜袍,懷裡抱著一個檀木靈位。 他用小刀緩慢在靈位上篆刻,嘴中唸唸有詞,“吾愛妻溫氏幼梨,吾愛妻...” 叮咚:恭喜宿主攻略下徐子鷺。 ... 海棠醉日門口,少年身穿單薄的黑袍抱劍坐在臺階上。 他眼前蒙著素緞,呆愣愣對著街上的車水馬龍,好似痴傻了一般。 遠處,身穿褐色短衣的老者手提藥箱,緩步走來。 他腳步縹緲出塵,輕功一看便是登峰造極。 在老者剛靠近了少年半步時,少年懷中的長劍錚鳴拔出,直逼老人脖頸命脈。 “少俠好武功。”老者笑眯眯推開脖間的長劍,“不過老夫不是來同你打架的,而是來與你治病的。” “滾。”少年淡漠吐出一字。 老者從懷裡掏出一顆糖放在他劍上,“是你家小姐請我來給你治眼睛的。” 少年怔愣了許久,唇瓣蠕動,“小...小姐...” “我乃藥王谷之人,你家小姐花萬金請我出山給你治眼睛,只可惜冬天大雪封山,老夫只能春日才來。” 老者湊近,想透過那素緞瞧瞧少年的眼睛。 “不必治了。” “為何?” 少年輕笑著解下自己眼前的素緞,“我已無了眼珠,又如何去醫治?” “你、你你?” “小姐是這世間最美的風景,阿煦因為遇見了小姐,才看出這世間人情冷暖,四季變化。如今,小姐已不在人世間,風景消散,人情冷淡,四季黯滅...我要這雙眼又有何用?” 她曾經對他說過,只要她在,她就是阿煦的眼。 現在她不在了,那他也不需要眼睛了。 只有不再去看這世間的任何變化,他才能永遠記住小姐的模樣。 春日豔豔,眼窩空空的少年坐在臺階上,他摸索到老者剛才放在他劍尖的糖果。 糖果染了層濛濛灰塵,他絲毫不嫌丟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 小姐,阿煦好想你... 叮咚:恭喜宿主攻略下阿煦。 ... 溫幼梨下葬這日,傳聞當朝首輔不知所蹤。 陰暗潮溼的地宮裡,男人披頭散髮背靠著棺槨,腳邊是一壺壺清酒。 顧璟衍飲下一壺酒,長腿懶洋洋屈起,面帶笑意自顧自說著話,又像是在跟棺槨裡的女人聊天。 “娘子的棺材可是舒服?為夫知道你怕冷,讓人在棺材裡墊了好幾層棉絮,怕你睡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