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剛強而不可阻擋的五根手指,在食人妖魔溫迪戈的怪物魔力加持之下,輕而易舉的貫穿了粗糲堅韌足可以輕鬆抵擋木叉鐵鉤的熊皮,緊緊的抓住了皮毛血肉之下的慘白骨骼,龐大的力量令得食人熊的骨骼在那隻手掌面前觸之即潰。 儘管在孩童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嗜血暴戾和扭曲性格、在獵人面前逞兇耀武揚威,但說到底,這頭熊也不過就是一頭有著魔化傾向、或者說大腦得到了魔物的進化特性開發的——野獸而已。 在面對過真正的魔物,與之拼死戰鬥並取得了勝利的這位黑甲的勇者面前,就只是一堆肉而已。 僅此而已。 深沉粘稠的黑霧被勇者迅猛的動作所撕破,直到現在那半個巨大的熊的身軀都被利刃所斬,跌倒到地上的時刻,那些霧氣才重新包裹住了法雷爾的身軀,開始包住他鎧甲之上所濺射上的濃腥熊血,如同無數微小的手掌,一點點把那些血跡抹去。 瑟巴家的男孩連呼吸都一瞬間停止住了。 在面對熊的血盆大口之時,人體那本能的反應令他驚駭的大叫出聲,而這叫聲不過是響起了半個瞬間,就被黑暗、陰鬱、痛苦和折磨所構成的黑暗人形的動作所打斷了。 肌肉僵硬、喉頭收緊,那是出於生物的本能、出於每個細胞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欲而做出的收緊動作,男孩的身體連呼吸這種動作都不敢在這黑色人形面前發動,只是呆呆的、宛如已經死去的某種死物一般,期望著黑色的霧氣忽略掉自己。 恐懼、驚駭,和某種得到了幫助、從困境之中解脫出來的釋然交織在了一起,令得男孩腦海之中混沌一片,他張大了嘴,卻扯不動自己的聲帶,鬆開了肺葉,卻吸不進半點空氣。 這站在自己面前的東西彷彿並非是某種活物,而是從最黑暗的死者之國裡鑽出來的怪物。 毋庸置疑的是,那些霧氣絕非什麼用來隱藏自己的形體的偽裝,而是這頭怪物用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用來提醒一切看到、察覺這怪物之存在的活物,“我就在此處”的瘋狂念頭。 男孩顫抖著,被那揮之不去的恐怖存在感,和自己得到了保護與救助的這一事實夾在中間。 然後,黑色霧氣之中的怪物,慢慢的轉過了頭來。那些濺在它那酷似人類的面頰上的血液已然被黑色的霧氣所吞噬消磨殆盡,那些沾染在鎧甲之上的血肉碎屑也隨之脫落,這被霧氣所裹覆住的怪物的面容在從斜後方射來的陽光之下勾勒出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男孩兒也終於吸入了第一口空氣。 這怪物竟然並非想象中的骷髏魔物,而是個看上去稍稍有些削瘦、陰沉,顯得異常疲憊的青年男人。他看上去比自己的父親年紀要小一些,比自己要大許多,身上的黑色鎧甲細節完全看不真切,被那些霧氣所簇擁著,唯有胸口的金紅色孔洞一般的怪異構造連這些霧氣也遮擋不住,而當男孩兒把目光挪到那柄一瞬間就斬斷了【項鍊】的身體、終結了他這麼久以來的噩夢的長刀上時,正好看到那柄長刀化為粘稠、冰冷而反光的液體,流淌回他的手臂之上。 男人的頭髮枯乾、面頰凹陷,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 深沉如夢魘的黑暗之霧氣籠罩之中,竟然只是個這樣看上去就令人覺得愁苦、為之傷感的可憐人。 有如海浪一般滔天的壓迫感和可怖的非人魔物之血的威脅感,令得男孩兒的肉體不住的瑟縮後退,想要遠離這個危險的黑甲的人形生物。 而被拯救於魔物的爪牙之下,那份澄澈的感激之情,也化為洶湧的浪潮,自男孩兒佈滿冷汗的脊背上向上攀爬,推動著他的肌肉蠕動,推動著他的意志,奪回對於身體的自主權利。 良久、良久。 黑甲的勇者,聽到了一句顫抖、瑟縮,鼓足了勇氣從喉嚨裡送出來的話語。 “您是來救我的嗎,英雄大人?” 連魔物之爪牙也不能擊垮、連食人魔物之血也不能動搖的勇者,身上霧氣忽的垮塌成一地的漆黑液體,這些過於充盈以太的物質就如同一切盤旋縈繞於這世界之中不可視的幻想元素、空想物質一般,蒸發成無數絲絲縷縷的粒子,最終彌散於無形。 那纏繞著勇者的絕望、抑鬱和痛苦之霧,緩緩的在其胸口的孔洞之中旋轉、凝聚,最終化為無形。 陽光,終於能夠照亮他身上的黑色鎧甲了。 “......是啊。” 酸澀乾枯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之中發出。 那有著可以輕鬆扼死虎豹的魔物之力量、堅硬到可以徒手打碎岩石的手掌緩緩的張開,溫柔的、輕巧的在男孩兒的頭頂沾著煤灰的頭髮上一揉,撣去些許黏在上面的菸灰。 約拿·法雷爾...... 不。 劉建設的耳邊,似乎迴盪起米莎曾經說過的話語。 那是他當時無法給予回應、無法坦然的、發自內心的給予回答的問題,是捫心自問,也是糾纏在他的精神之上的魔障。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