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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沒有理會這一劍所造成的破壞,他的心與意全然落在手中的刀上。
翻身閃避之際,他的刀勢也隨之變得更加綿密。
恰如驟雨傾盆,又似海嘯狂湧。
洪塵不禁暗歎。
說到底,他的劍法不差,可是要是宋缺這樣一生伴刀而行的人相比,尚有差距。
短短兩三個回合的交手,宋缺便是目光如炬地看破了這一點。
此時他的刀法壓迫感極強,渾身刀意愈發熾盛,顯然是結束了試探,要將洪塵的劍法徹底打壓。
轉眼間,又是三刀過後。
宋缺的刀宛如一條巨蟒纏上天問,以刀背為蛇腹,以刀尖為蛇信,頃刻間侵過劍身,以追形截脈之勢,裹上洪塵的右手。
洪塵腳步後移,不斷嘗試變換劍招,然而宋缺的刀,以及他的眼睛,如同被拴在了天問劍和他的手上。
脫離不得。
此刀看似有法,實則無法,以之無法,忽而有法。
要說似是而非,未免又輕視了天刀的妙處。
恆常有變的千變萬化,在千變萬化之中自然也有恆常之變。
不滯於物,極盡於刀。
洪塵確信,就專注和意境而言,宋缺勝過他良多。
這一戰至此,他看到了自己身上最值得也最需要繼續下苦工的地方,便是值了。三步之後,洪塵乾脆不退,鬆手棄劍。
鏘!
天問登時被撥開,翻轉數週後插入大理石中,劍身顫鳴不已。
“六刀已過,已見盛名不虛。”洪塵讚道。
宋缺嘴角也飄起一絲笑意,道:“還有三刀。”
洪塵伸手:“請。”
瞬時,天刀掠出,速度更疾,旁觀者已是根本看不清宋缺的身影,只能瞥見一片殺氣凜凜,形如穿花蝴蝶般的殘影。
洪塵身軀挺直,絳紅衣衫無風自動,黑髮飄揚似綢。
一身氣勢陡然升騰,驀地形如帝王,正是人中之龍。
毫無退避的一掌劈出,直挺挺地落在天刀鋒銳之處。
轟!
勁氣滾滾湧動。
宋缺雙手緊握刀柄,兩腳之下卻猛地下陷,石板咔咔崩裂。
他的眼神霎時間變得更具侵略,手中刀勢卻驀地變緩。
快有快發,慢有慢招。
徐徐而動的天刀,好似一隻渾身長滿了尖刺的刺蝟,若是忍不住先攻,那勢必要承受更加難以預料的反擊和痛楚。
洪塵不急。
他雙手左右一劃,四道龍氣倏地從離體而出,迎風見長,轉眼之間,便化作四條金龍盤旋在庭院上空。
宋缺眼眸頓時一凝,心念電轉,竟是插刀入鞘。
不過,刀雖回鞘,意卻未息。
不難看出,下一次抽刀,必然勢如雷霆,驚天動地。
“前輩不動則已,一動便使我不敢貿然出刀,實在令人佩服!”
洪塵嘴角上揚,笑道:“不敢貿然出刀,與不敢出刀是兩碼事。旁人見了這四條龍,恐怕早就兩股戰戰,再無爭鋒之意。可你身上的刀意卻因見我之龍而更加凝實強盛,這第九刀,應當不凡。”
宋缺聞言先是一寂,而後悠悠長嘆。
“前輩知我,更懂我。這磨刀堂名為磨刀,實則畫地為牢,多年來我雖潛心練刀,意境大漲,可我的心也隨著這一面面院牆和大門被禁錮起來。
犬子聽聞前輩出世,迫不及待地向我轉述,更不斷收集前輩的資訊傳達於我。說實話,我確實因前輩的出現而心動不已。
雖不知今日前輩到訪究竟有何目的,但此番一戰,我必將打破禁錮,衝出藩籬。人生至此,無憾矣!”
說到此處,他驀然眼神一轉,看向兒女後輩。
“此戰,我若身死,那宋閥便以宋師道為閥主;我若得活,宋閥……罷了,宋師道!”
一聲輕喝,人群中氣度翩然的宋師道當即上前,欲勸未勸,語氣複雜地應了一聲:“父親。”
“自此刻起,你便為宋閥之主,你若要習武,為父教你,你若要爭天下,為父也定當捨命助你!”
“父親!”宋師道無比錯愕,眼內滿是震驚。
宋缺卻已不再看他,而是重新直視洪塵。
“前輩,第九刀,我無從壓制,必以與敵偕亡之心出刀。還請小心!”
洪塵頷首:“嗯,來吧。”
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