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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七年, 十二月三十。
轉眼間,邰諳窈入宮已經有了半年的時間,聞樂苑早成了宮中風頭無二的場地, 但她的位份只在期間晉升過一次。
只看位份,算不得耀眼,但細瞧下來,這半年來, 宮中只有她一個人升過位份。
邰諳窈想到這裡, 不禁覺得時瑾初對於位份一事真是過於吝嗇。
今日是除夕,皇后娘娘特意免了請安,宮中也早就熱鬧起來,聞樂苑也上下喜氣洋洋。
昨日中省殿就將各宮各殿的份例發了下來, 宮人的月奉也都下發, 就是叫眾人過個好年,也不怪整個宮殿氣氛都與往日不同。
不需要請安,邰諳窈醒得就晚了一點,綏錦也沒有特意叫她。
辰時左右, 邰諳窈才起身,這兩日時瑾初沒來聞樂苑, 她樂得清閒, 人都泛著慵懶鬆散之意,直到一捧清水解了睏意,她渾身打了個顫, 徹底清醒過來, 坐在銅鏡前,綏錦替她梳妝,秋鳴替她配著今日的衣裳, 扭頭問她:
“主子今日要穿哪一件?”
尚衣局送來兩套冬裝,都是上衣下裙,一件是她慣常穿的青黛色,另一件是寶石紅色,顏色鮮豔明亮,腰間勾著細碎的金線,袖子繡著青色雲紋,煞是好看,邰諳窈一時間有點難於取捨。
綏錦見她猶豫,給她提建議:“主子往日中總是穿青色,今日除夕,紅色喜慶也精神,主子不如穿這件寶石紅色?”
寶石紅色非是正紅色,穿得是顯眼一點,但也不會犯規矩。
否則,尚衣局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往聞樂苑送。
而且——
綏錦放輕了聲音:
“您待會不是還要去蔌和宮麼?”
今日宮中會這麼熱鬧,也有誥命夫人入宮請安的原因,邰夫人也有誥命,前兩日蔌和宮請示了皇后娘娘,皇后沒為難邰修容,許了邰夫人探望。
邰諳窈不再猶豫,她衝寶石紅色那件宮裝頷首,秋鳴立即讓人將青黛色那件拿下去收好,綏錦手巧,片刻,就替她梳妝好,玉簪挽起青絲,髮髻上戴著一支步搖,和衣裳配套,步搖也垂著紅寶石,無端給她添了些許矜貴。
御膳房送來了早膳,待她用過,小松子也傳來訊息——邰夫人快到蔌和宮了。
邰諳窈應了聲,終於起身,她道:
“母親入宮,我這做女兒的,自然不好不去相見。”
綏錦替她披好鶴氅,她內裡穿著寶石紅光,鶴氅的顏色綏錦就挑了鶴青色,壓住跳脫,也不會顯得不穩重,綏錦問她:“要奴婢陪著您麼?”
綏錦還是擔心她。
邰諳窈心知肚明,她握了握綏錦的手,抬眸道:“你守著殿內,我很快就回來。”
秋鳴扶著主子上了儀仗,儀仗很穩地朝著蔌和宮而去。
途中有人看見她的身影和去向,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她也是邰家女,邰家今日來人,她去一趟蔌和宮再是正常不過。
等儀仗到了蔌和宮時,邰諳窈才走到遊廊,就聽見裡面邰夫人心疼的哭聲,有人通傳:
“儀嬪來了。”
簾子被掀開,邰諳窈被秋鳴扶著走進去,就見邰夫人拿著手帕背過身去擦了擦臉,然後轉身向她行禮,邰諳窈掃了一眼殿內情形,扶了邰夫人起來:
“母親和我這麼客氣作甚。”
邰夫人很得體:“這是規矩,不得不守。”
邰諳窈瞥了她一眼,懶得問她是否和邰修容也是這麼規矩。
邰修容的身體算不上好,小產後耗費心神,沒調養好身體,落下了病根,時不時地病上一回,後來被降位又關了禁閉,人又病了,今日也是躺在床榻上。
見邰諳窈來了,讓人搬來板凳,邰修容嗆咳了一聲:“我正要派人去尋你。”
邰夫人也整理好了情緒,其實邰諳窈看得有點心煩,邰夫人許是沒察覺到她的特殊對待。
對著邰修容就是情緒外露,見到她後,就立即收斂了情緒,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生疏?
邰諳窈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輕蹙了下眉,好似關心:“母親怎麼哭了?”
邰夫人轉頭看了一眼長女,差點又沒忍住情緒,尤其是她再瞧小女,這一幕和她初帶邰諳窈入宮時的場景何其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一人病臥在榻,一人風頭無二。
邰夫人在宮外也都聽說了儀嬪的盛寵不衰,較長女那七年恩寵還要令人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