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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之後,每日來拜見她的內外命婦、各色臣女猶如過江之鯽,分明還兀自傷心斷腸,卻要強作精神,一個個寒暄客套一番。這其中,謝明淑自然不會缺席。
數年不見,各自都長開了,已不復幼年模樣。總角之年,言笑晏晏,而今再見,卻一時找不出個話口子了。
“聽說,沈夫人已經上門拜會過了,婚期可定了?”簡單見禮後,主賓各自落座,瑾穡問候了謝侯夫婦及一眾謝家姊妹後,幽幽開了話頭。
“母親說,約莫在明年春天。”謝明淑淡淡坐著,淡淡答著,拘謹、守禮。
“春和景明,最是令人歡喜,嫁衣輕薄,新嫁娘也更為舒適……”預想過這個場面,預設過這場對話,可真到了眼前,還是不夠從容自若。
謝明淑側身面著她,勉強微笑著。
“姐姐心裡可怪我?”瑾穡凝眉看她,問道。
“殿下何出此言?”謝明淑謹守君臣之禮,微笑。
“還像小時候那樣喚我瑟瑟可好?”瑾穡起身,拉她坐到一起,姿態親暱。
“是。”謝明淑沒有拒絕。
“沒有與姐姐商量,便強加給你這門婚事,也不知道,姐姐心中願不願……”瑾穡捧起一盞茶,遞給了她,秘色瓷,茶盞託在手裡,溫溫的。
“瑟瑟多慮了……”謝明淑恭謹地接過。
“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我……真心希望你們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瑾穡看著謝明淑的眼睛,目光真摯。
“我明白。”謝明淑被她直直的看到眼底,彷彿一顆心都被她看透了。
“他……一切可還好?”瑾穡微笑,問得頗為苦澀,如今,沒人告訴她他的近況,她也不好問。
“父親說,現下在張敖將軍帳下為參將……”謝明淑垂眸,輕輕作答。
瑾穡輕輕點頭:“挺好……”
到起身辭別之時,瑾穡握住了謝明淑的手,微微哽咽道:“我離開章臺的時候,問祖母,對謝家阿公何如?祖母說,年少情竇初開,初時久久難忘,再而各自安好,三而相望江湖,一如過眼雲煙。再銘心刻骨的少年之情,終究抵不過結髮夫妻、恩愛不移。世間之人,莫能免俗。”這樣的皇家密辛,這樣的坦誠相見,謝明淑本該動容。
“我只怕他心門緊閉,容不得旁人踏入。”眼中沒有待嫁的欣喜,只有對未來的擔憂與惆悵。
“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人心都是肉長的。”瑾穡挽住謝明淑的手臂:“你們二人……定要好好的……可好?”緊緊握住她的手,神色極為鄭重。
“好……”謝明淑緊緊回握住她的手。
初議這樁婚事之時,她是斷然拒絕的。她喜歡、渴慕的時候,沈默的眼裡沒有她,只能看他們兩個形影不離,而今他們勞燕分飛,卻要將人強塞給她,她謝嫡女的尊嚴豈容這樣踐踏?
母親前來開導她:不管前塵如何,都已成過眼雲煙,如今,得了沈家郎的人,是你。
謝明淑回母親道:可人不是我贏來的,我不要。
謝夫人只淡淡地道:你若當真放得下沈家那郎君,當真這樣決絕如斯,那,母親便讓你父親去回絕了。我謝家,倒也不是連這點底氣都無的……
謝明淑沉默了。
謝夫人坐到她身邊,幽幽說道:母親貴為謝家主母,一生心高氣傲,卻也不得不嘆一句,太后親自養出來的女娘,到底不同尋常。換做旁人,哪裡撐得住……此去北地,天高水長,她一天潢貴胄家的女娘,尚且要自己去赤手空拳打將一片天地,何況是我兒?女娘一生,皆是各憑本事在夫家立住腳跟,怎麼她去北朝那蠻荒之地尚且不怕,我兒卻懼怕了婚姻?
母親的激將法用得頗為有章法,正擊中了她的驕傲,點燃了她的鬥志。是啊,瑾穡要去如狼似虎的北朝,嫁給一個奄奄一息的素未謀面的太子,尚且不懼,她又何懼之有?
出宮的路上,雲霞滿天。謝明淑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身望著她曾經居住的宮苑,緩緩地抿起唇,笑了。
此趟北朝迎親使是北帝第七子慕容衍。慕容氏一脈,祖上有胡人血統,故而個個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眉眼俊朗,乍一看,分明翩翩佳郎。
北帝共有十子,長子、次子為皇后所出,長子自小跟著北帝疆場歷練,力拔山兮氣蓋世,戰功赫赫,在輕文尚武的北朝,深受臣民愛戴,早早被封為儲君。可惜,長子在八年前伏陵之戰中戰死。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