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蓉樓賣身的訊息不脛而走,眾女郎已經調轉了方向往芙蓉樓殺去。
是的,從十一月十五起,一直到臘月初八這日,整整半個多月,董十一一直都住在了北都第一銷金窟——芙蓉樓。
聽說起因是董壑回京,他昔日那班好兄弟揚言要為他接風洗塵,北都城裡有名有姓的紈絝子弟悉數到了場,聚在了這裡飲酒作樂。
流水席醉生夢死,不知人間歲暮,酒醒了,鴇母笑得如沐春風:哪位公子清賬?
五千兩紋銀,那可是朝廷三品大員十年的俸祿!紈絝都被嚇懵了,都是些遊手好閒的二世祖,平日裡都是伸手等著府裡公賬派月錢,誰能拿的出這筆雪花花的銀錢?
董在淵氣定神閒:一切因我而起,那便讓董某揹負下所有吧……
與一臉鼻孔朝天的鴇母內堂一合計,便有了扶腰董郎自典芙蓉樓一日的曠世奇景。
臘月初九這一日,紛紛大雪,眾人驚歎,如撒鹽空中,如柳絮因風。
董在淵站在芙蓉樓前,抬著醉得猩紅的眼,極目遠眺,大筆一揮,在牆上一通狂草:應是浮雲狂且醉,灑向人間瓊玉碎。
一屋子的醉鬼,持箸敲盞,大嘆一聲:好!
芙蓉樓前,人滿為患。大堂內一個座位,標價一百金。
董在淵操琴,司楚念起舞:
昔我往矣,
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
雨雪霏霏。
一曲《采薇》罷,楚念謝幕,董郎清賬。
男賓女客,將一通金銀胡亂砸向了樓中舞榭,圍得二人退不下去。
也不知誰家女郎,膽大的喊了一嗓子:若得董在淵,願築金屋以藏!
全場鴉雀無聲地靜默一瞬,爾後爆發雷鳴般的掌聲,眾女紛紛叫喊:董十一郎身價幾何?願千金買董郎一夜!
鴇母笑得臉上的脂粉都掉了一層,諂媚地對著董在淵道:“公子可考慮一下?”
董壑抱琴,彈了彈身上輕塵:董某賣藝,不賣身。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聞訊而來的痴男怨女越來越多,拼了命地往樓裡擠,最終,將芙蓉樓的一面牆,擠塌了。
都快宵禁時分了,卻鬧出這般動靜,這可驚動了北都衛尉,怕出事,當值都尉趕到的時候,女郎們在爭搶董壑,男賓們在爭搶司楚念,搶得最兇的,是鬱審言的小兒子鬱元亨和李重時的弟弟李重晚。
鬱審言老沉謀算,三朝宰執,滿朝文武,何人不要恭恭敬敬地稱一聲:鬱相!
李重時此番慧眼如炬押對了寶,從龍有功,李家現在可是新帝跟前紅得發紫的第一等紅人,敕封車騎將軍,雖是正二品,卻同時兼掌都城宿衛,實力堪比三公。
正所謂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比的就是個面子。
年輕衝動,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眼見著都是惹不起的主,都尉快馬層層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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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子時了,太極殿都熄了燭火。
龍榻上的人,眠淺得很,聽得帳外有窸窣響動,便已經醒了。這是他常年在軍中練就的本能,到如今,國事沉痾,心思深重,他愈加睡得不踏實。
紇古裡的身影映在錦繡龍帳上,他心知宮門落鎖後,紇古裡親自前來稟告,那一定是極大的事,心內轉折,面上並不顯露,只毫無波瀾地吐出一字:“說!”
“人,找到了!”音量輕得很,金獸爐裡吐出的薰香都未曾驚擾。
內外三重的帳幔,豁地一下被人一把掀開,泛著玉色的絲緞寢袍垂到了地上,墨髮散垂披肩:“當真?”
這兩個字裡,強自壓抑著驚、詫、喜、怒。
“確認過了,應該不會錯!”紇古裡素來刻板、嚴肅,做事極為認真嚴謹,雖然幾乎是百分百的事,但到底他沒有親眼所見,所以並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