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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妹的鉛筆刀借我用一下。”

楊鈞說完走出客廳,在院子裡抓了一把泥進來,將鐵觀音茶滴了幾滴,左捏右捏,十幾秒鐘便捏出一個橢圓形底面的泥柱來。他接過樑啟超遞過來的鉛筆刀,順手便雕起來。不出兩分鐘,橢圓形底面上現出了兩個字。梁啟超又拿出印泥來。楊鈞將泥柱在印泥上壓了壓,然後輕輕地在“湘潭楊度題”的下面一鈐。拿開泥柱,紙上現出一個鮮紅的橢圓印章,中間兩個白文小篆“晳子”清晰古樸,結體別緻,令人越看越可愛。梁啟超喜不自勝:“楊氏兄弟珠聯璧合,飲冰室將倍添光輝。重子,你這顆泥印就存放我這裡,留個紀念吧!”

“你為何不早說,它已復歸原形了。”楊鈞邊說邊將泥印遞過去,梁啟超接過看時,它早已被揉成一團爛泥了。

“可惜,可惜!”梁啟超、王代懿同時發出嘆息。

梁夫人出來給大家添茶,看見楊氏兄弟合作的這幅藝術品,愛不釋手,說:“卓如,我看不要去做匾,再巧的工匠,也摹不出這字和印的神韻,不如干脆做一個玻璃鏡框把它鑲起來,掛在書房裡。”

代懿忙接言:“嫂夫人真正是行家。宣紙上的字和印是天籟,摹到木板上便是人籟了,兩者豈能相比!我沒有晳子和重子的才情,我來出力出錢,配一個好的鏡框子,就算我們郎舅三人合夥送你的一件禮品。”

“最好,最好!”梁啟超高興地笑道,“這件禮品是無價的。蕙仙,你把你孃家貴築的特色菜多燒幾個出來款待他們。”

代懿說:“湘黔同味,重在一個‘辣’字,你這個老廣受得了嗎?”

梁啟超說:“受不了也得受,我今天是捨命陪君子了。”

收拾題字和筆硯後,大家重新坐定飲茶。

楊度問梁啟超:“你這次到美洲去了哪些地方?”

梁啟超答:“我正月裡啟程,先到了加拿大的溫哥華,再到美國的紐約,後來又去了費城、芝加哥、舊金山,最後再由溫哥華乘中國皇后輪返日本。”

代懿說:“走了這多地方,大開眼界了。”

“眼界是開了,但越看到人家的進步,對比中國的落後,心裡就愈加不好受。”

“那是的。”楊度很能理解這種心情,又問,“你這次去美洲辦什麼事呢?”

“這次美洲之行是南海先生交給我的任務。他這一年來一直在南洋各國忙碌著,無暇遠去美加一帶,要我代他去一趟。他交給我的任務,一是在美國和加拿大各地建立保皇會,二是擴大譯書局股份,集股開辦商務公司,用以作為實業基礎,第三是籌款。”

“成效大嗎?”楊鈞插話。

“這是對你們說句實話,在美加一帶的華人社群宣傳保皇,再也不像前兩年那樣激動人心了。”

“為什麼呢?是孫中山他們那些革命黨把地盤搶去了嗎?”代懿饒有興趣地問。

“倒也不是革命黨搶地盤。”梁啟超手託茶碗,不緊不慢地說話。他身著淺咖啡色團花長袍,上罩一件黑緞夾層馬褂,和大多數留學生一樣,剪去了辮子,留著西式偏分頭。他今年三十一歲,面孔顯得清瘦,寬大的額頭十分突出,似乎天賦的超人智慧盡藏在這突出的前額裡。說起話來輕言細語,與政變前那種鋒芒畢露、咄咄逼人的氣勢大有不同。粗粗地看起來,他不大像是一個流落異邦的政治活動家,倒更像一個沉靜的學者。“還是朝廷自己不爭氣,棄北京而逃,已是把祖宗顏面丟盡;迴鑾兩年了,口裡喊變法,其實毫無誠意。這次經濟特科‘梁頭康足’的笑話,很快便傳到美洲,華僑們都啞然失笑,不少原來一心保皇的中堅分子失去了對朝廷的信任,都說這樣的政府保它做什麼!你們想想看,如此氣氛下,保皇分會能建得順利嗎?許多人有錢也不願捐。”

《楊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13)

“卓如,聽人說,你也有革命的傾向,是真的嗎?”楊度問。來到日本後,無論是保皇派的還是革命派的刊物報紙,他都看。他覺得都有其道理,又都有其偏頗,他不能完全接受哪一家。梁啟超是保皇派的第二號領袖,這幾年來辦《 清議報 》,辦《 新民叢報 》,發表了一系列光彩照人的文章,使得他的聲望大有超過第一號領袖的勢頭。日本留學生界普遍認為,梁啟超與康有為的思想分歧越來越大,他不僅與孫中山等人有往來,甚至也贊成他們革命排滿的主張,說不定保皇派內部有分裂的可能。楊度很看重梁啟超的思想,他覺得自己的思想體系與梁有許多接近之處。

“不錯,我是覺得革命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