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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下的血雨……他無眠,睜大著眼睛望到了天亮。

他決定去圖書館查閱青城法師的生平。

青城法師的生平人人皆知,但能知道的總是模稜兩可。可能是因為舊時神與佛的概念並未完全退下人們的心中,對於得道的高僧,人們總是會為其描畫出一些非凡的色彩。

而關於他個人生活的記載更是少之又少,畢竟是通訊不夠發達的年代,聖人的故事更多是口口相傳,而不是一字一句地全然保留。王笙所看到的,與他所聽到的並無太大差異。

他推開面前這些毫無見地的資料,靈光一閃,想到了那個被法師送上刑臺的罪人。於是他從頭讀起,卻發現根本沒有此人的任何記載,甚至也沒有青城法師與任何軍人的交往記錄。

既然沒有記載,那些口口相傳的軼事又是怎麼傳出來的呢?

不,那個人是一定存在的。王笙想到自己的夢境,夢境或許能作假,但青城法師的日記總不會作假,而這些館藏的資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人的存在被刻意抹去了。

他駭然,竟沒想過有這樣的可能。他開始從青城的歷史找起,由於青城地處西南邊隅,一直不受中央的管制,在北洋時期曾被一金姓軍閥給統治過一段時間。統治期間暴虐無常,時間也頗短,所以連具體時間與姓名也是模糊的,幾段資料都說法不一。

王笙合上書,驀地明白:並非記載不清,是有人抹掉了這段歷史。這個人是誰……他只能想到一人:青城法師。

這是他的直覺。夢裡那撕心裂肺的痛告訴自己,如果真的僅僅只是仇敵,想將此人了結,作為青城法師本人的自己斷不會陷入那樣的痛苦。加之那日記裡最後的告白,他更難以相信這只是一個聖人智鬥惡人的故事。

他想起頂樓的檔案室裡有一些舊時的報紙,青城法師圓寂於一九二八年春天,他決定從那之前的報紙入手。

在夢裡他清晰記得,那人的行刑日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季,而青城近百年冬季唯一一次飛雪便是在一九二七年的冬天,也就是說,此人死後僅過了一個冬天,青城法師就圓寂了,年不過三十。

這個數字讓他想到了自己,又想到幼年時算命僧的那一劫之說,忽然覺得無比地諷刺。

然而校圖書館的館藏有限,他沒有找到青城法師圓寂的那日,也沒有找到有人被凌遲的那日,他只在一份一九二七年三月五日的報紙上停住了目光,報紙的角落發出一份新聞,講的是城中一位名伶小鳳樓兩月前病死家中,其班主圖謀錢財將其拋屍亂葬崗,而後被巡警逮捕真相大白的事情。而令人遺憾的是,警方並未找到小鳳樓的屍首下落,一代佳人香消玉殞,無數戲迷與舊友前往他的故居哀悼。

新聞還附了圖,是小鳳樓生前男裝打扮的照片,而正是那張照片讓王笙的手不住地鬆開了報紙,一瞬間甚至停了心跳——

這位屍首無蹤的戲子小鳳樓,正是那自己有過兩面之緣的奇怪青年。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走出圖書館時又是晚上。人間還是同樣的人間,夜晚還是同樣的夜晚,但王笙此人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了。

他發現那些慶祝千禧年的綵帶與小燈不知何時已被人摘去,新的一千年才剛剛開始,人們就已經習慣。千年前,這個城市的人是否也是如此呢?

不管怎樣,這裡上演的一幕又一幕滑稽戲碼都是一樣的。對這個世界,他曾感到無比地疏離;而後,想到那百年間飄蕩的種種,被人所知的,不為人知的,他又感到唏噓非常。

他依舊不相信鬼神,但他已經不再覺得陌生。他開始在想,自己降生到這所城市或者就是一段緣,當他低頭,邁著步子走過這篇蒼老的樹林時,或許近百年前的自己也曾這樣走過。

或許,他還會抬頭,看到一個形容詭異的青年。

王笙看見了小鳳樓。或者說,王笙的前方,站著那個與死去了幾十年的名伶小鳳樓長著一樣面孔的青年。

王笙停駐了腳步,可他並不感到害怕。良久,他露出了勉強的笑意:你好,是你拾去了我的佛珠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肯定,但是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青年點點頭,他走上前,沉默不語地將手上的念珠交還給了王笙。王笙注視著他,他想到鬼是不會有影子的……但月光與路燈的交織下,他能看見青年腳下的影子。

但他即使沒有觸碰到對方的肢體,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腐朽與冰涼。奇怪的是他真的不怕,心中甚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