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混沌嗜睡之狀,長史護衛便須禁絕朝臣入宮,直至他清醒過來,親自解除禁令。日復一日,鑽風怪症發作得漸漸頻繁,強壯沉穩的秦惠王飽受折磨,竟倏忽間變成了一個枯瘦如柴的白髮老人!
嬴華心頭怦怦直跳,卻又無法撫慰這位王兄。思忖一陣,嬴華問:“大哥,你這陣能清醒得幾多時辰?”秦惠王喘息著笑道:“有事你便說了,天黑前大體無妨。”嬴華靜下心來,便先大體說了與張儀出使山東的情景與各國變法進展,秦惠王笑道:“這些事有丞相在,我不擔心。對了,丞相為何不來見我?”嬴華道:“他在修書,準備明日進宮的。”秦惠王低聲道:“明日午時後,暮色前,記準了!”
嬴華點點頭,便說起了今日校軍場大慶典的盛況,很為太子的威猛高興,並向王兄道賀。秦惠王卻聽得皺起了眉頭,臉色便陰沉了下來,良久沉默,突然嘶啞著聲音道:“華妹,你當儘快與張儀成婚!張儀,必須成為王族大臣。”
嬴華進宮,本來也是想請準這件大事的,不想此時被王兄突然當作國政棋子敲下,心中便有些不悅,但是看秦惠王寒霜般的肅殺臉色,便笑道:“王兄有命,小妹自當遵從。”秦惠王便低聲道:“小妹在心:非我清醒面命,黑冰臺不奉任何詔令!”嬴華不禁打了個寒顫,低聲應道:“小妹明白,斷無差錯。”秦惠王又低聲道:“我明日便要搬出咸陽宮,讓張儀到這個地方來。”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了一方竹板遞給嬴華:“你走吧,我要趁著清醒,多想幾件事兒。”
……
月光下,張儀端詳著掌中竹板上那隻展翅欲飛的蒼鷹,心中竟是思潮翻滾,不能自已。看來,上將軍司馬錯對秦惠王的驟然怪病還一無所知!這隻有一個可能:司馬錯班師以來,從未晉見秦惠王;上將軍班師不入宮,也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奉了王命詔書!若秦王清醒,斷無不召上將軍入宮之理。如此說來,有人矯詔?心念一閃,張儀便是一個激靈!能在法度森嚴的秦國與權謀深沉的秦惠王面前矯詔行事者,絕非尋常人物!如此匪夷所思,能是誰呢?
想著想著,張儀的牙齒竟咬出咔咔聲響:“小妹!走!”
“瘋了!”嬴華甩開張儀的手笑道:“光著身子走啊,衣服都不能穿了?”
張儀二話不說,將自己的長袍脫下來包住嬴華,又在嬴華腰間勒了一條大帶:“走。去見司馬錯,此時不能少了他!”嬴華咯咯笑道:“這種秘事你不行,毛手毛腳,聽我的了。”說罷一閃身便不見了蹤影,倏忽之間,又笑吟吟轉來,已經是一身黑色勁裝,又利落的剝下張儀的高冠內袍,給他也換上了一身黑色短衣,還套上了一個黑布面罩!張儀笑道:“公事公行,大門出入,你這行盜一般,反是容易出事呢。”嬴華笑道:“你倒是大道,目下連王街都出不去呢,密謀者必有三隻眼,懂麼?”張儀便不再辯駁,卻笑道:“我不會飛行術,就這般出門麼?”嬴華道:“別說話,跟我來便是。”說著身子一個旋轉,腳下一塊大石便隆隆移動,一個洞口便赫然現出!張儀驚訝得乍舌:“噫!如何這裡竟有地道?!”嬴華道:“回頭再說,來吧。”拉著張儀便下了洞口,地面大石又隆隆闔上。
片刻之後,倆人冒出地面,張儀一看,竟是一片園林草地!嬴華悄聲道:“這便是司馬錯後圓。”張儀心中更是驚訝,口中卻不再說話,只是隨著嬴華在樹影間疾走不停。到得庭院,嬴華一伸手攬住張儀,便飛上了屋頂,兩三個起落,便到了庭院正中的燈光位置,卻正是司馬錯書房之外。嬴華在張儀耳邊悄聲道:“你進去說話,我在外邊守著,天亮前便得走。”說罷在張儀身上一陣擺弄,張儀的黑色短布衣竟神奇的變成了一件黑色長袍,與平日灑脫的張儀倒是一般無二!
張儀走進了書房,樹影裡的嬴華聽見了司馬錯驚訝的笑聲,直到城樓刁斗打響了五更末刻的最黑暗時分,張儀才走了出來。嬴華二話沒說,拉起張儀便飛出庭院,下了地道,天空露出魚肚白色時,兩人恰恰回到府中。看看在洞中蹭的一身泥土與一臉汙垢,嬴華笑得前仰後合。
張儀板起臉道:“一整夜瘋姑子也似,就知道笑!有甚好笑?”
“丞相鑽地洞,灰頭土臉,不可笑麼?”
張儀在銅鏡前看了一眼,不禁也笑了:“你倒是說說,這條地道是誰個開的?”
緋雲早已經起來,一邊驚訝的笑話著兩個狼狽疲憊的夜行人,一邊打來熱水讓兩人洗臉。嬴華用熱騰騰的面巾擦著臉道:“當年咸陽築城,是商鞅與墨家工師總謀劃。咸陽宮與各家股肱大臣的府邸,都有地道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