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領藍田將軍羋戎,早在大營外三十里專程迎候,並宣讀秦王詔書:“白起班師之日,大軍屯駐藍田,著華陽君就地犒賞!白起率千夫長以上諸將,並斬首十級以上之有功猛士,直赴咸陽受賞得封!”白起遵命將大軍交付華陽君,便率領一千餘名有功將士向咸陽徐徐而來。
路過櫟陽,丞相魏冄竟專程在櫟陽城外郊亭迎接犒勞。十輛牛車滿蕩蕩全是秦鳳酒,大陶碗大小酒甕竟是一字排開半里路長!白起遙遙一馬飛來,魏冄便是哈哈大笑:“白起啊,大功臣!給老秦長臉了!來,先連幹三碗再說話!”白起二話不說,一氣大飲了三碗,而後打量著魏冄便是肅然一躬:“丞相辛勞若此,白起豈敢居功?我代三軍將士,敬丞相三碗了。”
魏冄本來就在櫟陽坐鎮,督運大軍糧草輜重,帶著東部縣令馬不停蹄的徵發車輛民伕,督促各縣製作各種醬肉乾餅,寢不解衣食不甘味,一個多月下來,竟是黝黑乾瘦鬍鬚虯結,竟是與出征歸來的將士們一般無二。那日魏冄正在櫟陽城外清點糧草,函谷關斥候快馬飛來,魏冄一讀捷報,竟是一跳上車,喜極大吼:“秦軍大勝了——!滅敵三十餘萬——!”兩聲吼罷,竟是哈哈大笑著一頭栽倒在糧草車下!繃緊的心絃終於鬆緩了——白起戰勝之功對於魏冄實在是不同尋常,非但白起是魏冄力保的大將,更重要的是,有白起為大將,魏冄丞相位置便幾乎是無可動搖!魏冄讚賞白起,白起更是崇敬魏冄這樣毫不拖泥帶水的丞相,隱隱約約的,雙方都引對方為知己。如今白起一句話,將自己的操勞與將士同功,魏冄竟是大為感慨:“將軍一言,老夫感佩也!看著,我便幹了!”一言落點,三大碗便一氣汩汩飲下。
“請將軍棄馬登車。”痛飲一番,魏冄指著石亭外一輛粲然生光的軺車慨然笑道,“這是太后特意送來的六尺軺車,老夫當為將軍駕車!”
一急之下,白起的黑臉頓時成了醬色:“太后之賜如君恩,固不敢辭。然則,丞相駕車卻萬不敢當。丞相素知白起……”一時竟是沒有適當說辭,只憋得滿面通紅。
魏冄大笑一陣:“只是四字無差:白起惡虛!”大手一揮,“小事一樁,隨你揮灑便了。日後凡有此等侷促,老夫與你擋駕便了。來,登車!”丞相駕車親迎白起入咸陽,自然也是宣太后與秦昭王給白起的特殊褒獎。既是王命,便是不能隨意取消的,然則魏冄卻是敢作敢當,歷來不拘泥成法,非但爽快的答應了白起,而且自承為白起日後擋駕,雖則是細行小節,卻也是尋常大臣難以做到的。
白起自是清楚,一拱手笑道:“謝過丞相。”心中頓時輕鬆,將戰馬交給護衛,便登上了那輛六尺軺車。白起不是富家名士,又是弱冠入伍,竟是從來沒有獨自駕過如此華貴的軺車。但憑著對比軺車笨重得多的戰車的熟悉,他還是乾淨利落的駕著軺車上了渭水大道,車聲轔轔馬蹄沓沓,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快馬輕車趕上來的魏冄笑道:“白起啊,這次不世大功,可不可多來兩級?”白起搖搖頭高聲道:“這次被齊軍脫手,不算全功,還是一級紮實些個。”魏冄大笑:“好!便聽你的,還是一級一級來,我擋著便是了。”
輕車快馬,正午時分咸陽城便遙遙在望。將近十里郊亭,便見亭外車駕煌煌,旌旗儀仗夾道而立,足足有三里路長。魏冄大笑道:“白起啊,秦王率百官相迎,你可是大有風光了。”白起停下軺車侷促低聲道:“丞相,這,這卻如何應對?”魏冄低聲說了幾句,白起回身高聲下令:“諸將下馬,縱橫百十!隨我參見秦王!”說罷便一躍下車,領著全副甲冑十人一排的將士們雄壯威武的進入紅氈鋪地的儀仗甬道,反倒是比駕著軺車自在了許多。魏冄軺車緩緩殿後,竟是分外孤立顯赫。
年輕的秦昭王早已率領全體大臣隆重等候了半個多時辰,見白起一班將士赳赳而來,便興奮的走出石亭迎了過來。白起一班將士便是整齊拱手轟然一聲:“參見秦王!”秦昭王一陣大笑便扶住了白起,同時向後排將士一揮手:“諸位將士,勞苦功高!”將士們轟然齊聲:“秦王萬歲!”秦昭王便向身後長史一揮手:“賜諸位將士陳年王酒,人各三爵!”白起便是一聲令下:“間隔三尺,散開受賞!”
只聽唰唰唰幾聲,這個縱百橫十的小陣形便整齊劃一的均勻散開,竟是不多不少恰恰分佈在甬道中心。僅此一個簡單動作,便引來亭下朝臣一片讚歎。班師賜酒本是古老的傳統,繁簡程度則是各國不同。秦國朝野素無虛禮,秦昭王一發令,朝中百餘名大臣便從亭下魚貫進入儀仗甬道,兩百多名捧著銅盤大爵的侍女也隨著大臣隊伍飄然飛出,分兩排川流不息的輪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