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王醒了過來,呵呵笑道:“做夢打仗。沒事,去吧。”兩人一走,秦武王起身出帳,看著滿天星斗,竟不知身在何處?雙手捂住臉冷靜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一直站到東方露出魚肚白色,方才回到大帳。
紅日初升,顏率率領著周室的老少群臣出城迎接了。甘茂趕來請令如何進城?秦武王第一次發問:“丞相以為如何進城?”甘茂拱手答道:“揚我軍威,大軍開進!”秦武王卻淡然下令:“大軍駐紮城外,大臣嬪妃將領並一千鐵騎入城。”甘茂略一愣怔,便大步去了。片刻之後,白起親率本部千人隊護衛著秦武王車駕,轔轔隆隆地開進了洛陽。
三、九鼎夢魘 幽幽血光
洛陽王城的宮殿群在春日的陽光下金碧輝煌。秦武王的大型青銅戰車隆隆碾過長街,零落匆忙的國人連忙譁然閃開,竟沒有一個人駐足圍觀。秦武王輕蔑地冷笑著,腳下一跺,大型戰車竟拋下顏率一行,徑自隆隆衝進了王城幽深的門洞。
王城內荒涼破敗一如往昔,高高的宮牆殿脊遮住了明媚的春光,層層疊疊的宮殿樓宇如高山峽谷,使方方庭院都籠罩在深深的幽暗之中。秦武王一抬頭,竟只有頭頂的一方藍天白雲懸在宮殿峽谷之上。眼前正殿廣場的大青磚縫隙裡竟是荒草搖曳,雄偉的九鼎默然矗立,時有鴉雀從大鼎耳的巢中飛出,盤旋飛舞啁啾歡叫,竟使這沉寂的宮城如同深山幽谷一般!
秦武王正在端詳感慨,卻聞一陣樂聲,一隊王室儀仗便從東邊偏殿緩緩湧出。後邊匆匆趕來的老太師顏率一聲高誦:“天子駕臨——!秦王覲見——!”隨著顏率蒼老的聲音,一個大紅金絲斗篷、頭戴六寸紅玉冠的少年從儀仗中央走了出來。
秦武王心知這便是新近即位的周王,便在戰車上一拱手:“秦王贏蕩,拜會周王。”這一完全沒有覲見色彩的做法,在《周禮》中可是大大的僭越,老顏率一時竟不知如何保全天子顏面?
少年周王卻是渾然無覺一般也照樣一拱手:“秦王遠方貴客,光臨洛陽,不勝榮幸!”
秦武王見這位少年天子還算知趣,便不再做大,飛身跳下戰車深深一躬:“嬴蕩叨擾天子,幸勿怪罪。”
少年周王勉力一笑:“周秦同宗,情如手足,秦王遠來,王室自當設宴洗塵,請入大殿。”
顏率為免難堪,搶先一步高聲道:“老夫為秦王導引,請——!”便領著秦武王向東偏殿而來。殿中酒宴原已備好,秦武王一瞄坐席位次,便徑自大步向並列的主案走去。身後的少年周王雖一臉苦澀笑容,卻是平靜地走到了另一張主案前:“秦王請入座。”
秦武王笑道:“王城酒宴,生平所願也,多謝周王。”
少年周王淡淡笑道:“賓主之禮原也應當,何須言謝?”
一時雙方坐定,周王與秦武王同為面南主案,秦國丞相甘茂與周室太師顏率陪坐兩側,其餘大臣便以爵位高低分坐兩側。唯一的不同,便是秦武王帶來了十六名嬪妃,全是沒有見識過洛陽王城的西部女子。她們五彩繽紛地在秦武王身後排開一片大案,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案上粗簡的酒菜,雖不能說唧唧喳喳,鶯鶯輕笑中卻也充滿鄙夷的神色。在以《周禮》為根基的周室君臣看來,成群嬪妃是根本不能在邦交大宴中就座的,更不要說一片嬉笑了。然則時也勢也,面對秦武王這等視禮儀為糞土的強悍君主,面對這些缺少王化的西部女子,周室君臣竟是無可奈何,只有尷尬地陪坐了。一時人人面紅過耳,座中竟是沒有一絲迎賓喜氣。
紅衣司禮大臣一聲高宣:“為秦王洗塵!奏樂——!”
隨著悠揚的大雅樂聲,周室君臣的僵滯方才松泛了一些。少年周王舉起了青銅大爵:“諸位同幹此爵,為秦王接風洗塵。”周室臣眾按著禮制跟著一頌:“秦王康健,再建大功。”誰想秦國大臣將領與嬪妃竟是一聲高呼:“秦王萬歲——!幹!”王城中頓時一片轟鳴雀鴉驚飛。周室臣眾面面相覷,舉著大銅爵竟不知如何應對了。
秦武王舉著酒爵哈哈大笑:“老秦人粗樸少文,來,幹了便是!”也不向身邊天子道謝,便徑自一飲而盡。秦國將領大臣與嬪妃也是齊喊一聲“幹!”一片汩汩聲中人人空爵。周室臣眾卻看著少年天子慢慢飲盡,方才默默啜幹,雙方竟是毫不搭調。
秦武王嘖嘖咂摸著大是搖頭:“洛陽王室,天子之酒,怎得這般薄寡無味?這菜嘛,兩方冷豬肉,有甚咥頭?洛陽天子當真破敗若此?”
顏率忙拱手陪笑:“秦王明鑑:周室素無土地民眾之治權,百餘年來諸侯貢品日漸斷絕,王室賦稅連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