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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

張儀凝神端詳:“蘇兄,志不可量啊。”

蘇秦揶揄道:“你那‘陵谷崔嵬’又如何說去?”倆人同聲大笑一陣,走進了小院。

卻見院內只有一座方形大屋,很難用尋常說的幾開間來度量。大屋中間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廳堂,西手隔間很小,隱在一架絲毫沒有雕飾的木屏風後面;東手隔間很大,幾乎佔了整座房屋的三分之二,門卻虛掩著。廳中陳設粗簡質樸,竟沒有一件華貴的傢俱飾物。

張儀由衷讚歎道:“蘇兄富貴不失本色,難能可貴也。”

蘇秦不禁笑道:“本色?我等瓦釜,何須充做鍾鼎?”

張儀大笑:“蘇兄妙辭!惜乎瓦釜竟要雷鳴,鍾鼎卻是鏽蝕了。”

蘇秦搖搖頭:“張兄總能獨闢蹊徑,蘇秦自愧弗如也。”

張儀聽得卻更是大搖其頭:“蘇兄差矣。不記得老師考語了麼?‘蘇秦之才,暗夜點火。張儀之才,有中出新’。蘇兄原是高明多了。”

蘇秦默然有頃,嘆息道:“老師這考語,我終是沒有悟透。哎,他們來了。”

腳步雜沓間,門外已經傳來蘇厲稚嫩的嗓音:“二哥,酒菜來了——!”便見蘇代推開院門,兩個僕人抬著一個長大的食盒走進,身後還跟著一個豐滿華貴的女子!

蘇秦指著女子笑道:“張兄,這是大嫂,女家老呢。”

家老是當世貴族對總管家的稱呼,張儀自然立即明白了這個女子在蘇家的地位,忙深深一躬:“魏國張儀,見過長嫂夫人。”

女人臉上綻出了明豔的笑容,隨和一禮道:“先生名士呢,莫聽二叔笑話。小女子痴長,照料三個小叔自是該當的,蘇家指靠他們呢。這是我親手為先生做的幾個菜,來,抬進去擺置好了。”快人快語,連說帶做,片刻間便在客廳擺好了四案酒菜。

蘇秦對張儀輕聲道:“大嫂古道熱腸,能飲酒呢。”

“別奉承我。”女人笑道:“來,落座。先生東手上座,二叔西手相陪。兩個小叔南座。好,正是如此呢。”快捷利落,竟是免去了任何謙恭禮讓。

蘇氏三兄弟與張儀俱各欣然就座。張儀正待對這位精明能幹的大嫂家老表示謝意,卻見微笑的蘇秦還是望著大嫂,便沒有開口。這時大嫂已經走到最小的蘇厲案邊笑道:“老公公與夫君不在,我自然要敬先生一爵呢。”張儀一瞥,已經看見蘇厲的案上擺著兩個酒爵,知道這位大嫂一切都是成算在胸,便也象蘇秦一樣微笑著聽任擺佈。

女人舉起酒爵:“先生光臨寒舍,蘇家有失粗簡,望先生見諒。小女子與三位小叔,為先生洗塵接風,來,幹了!”便一飲而盡,笑盈盈地望著張儀。

“多謝長嫂夫人。”張儀一飲而盡,蘇秦三兄弟也一起幹了。

女子笑著一禮:“先生與小叔們談論大事,小女子告辭。”轉身又道:“四弟,我在門外留了一僕,有事儘管說。我便走了,啊。”待蘇厲答應一聲,她已經輕捷地飄出了院子。

蘇秦:“如何?大嫂是個人物呢。”

張儀微笑:“不拘虛禮,精於事務,難得!”

蘇厲天真笑道:“二哥最怕大嫂,說她‘言不及義’呢。”

“四弟差矣!哪是怕麼?那是煩。”蘇代認真糾正:“義利兩端。言不及義,必是言利之人,二哥焉得不煩?”

張儀大笑:“蘇代如此辭令,蘇兄教導有方啊。”一句話岔過了對大嫂的品評。

“張兄,”蘇秦笑道:“來,再飲一爵說話。”

“好。”張儀舉爵:“三弟四弟,同幹。”飲盡置爵,目光向案上一掃,見兩尊銅鼎竟赫然冒著騰騰熱氣!再看蘇秦三兄弟案頭,竟然也是銅鼎燦燦,不禁驚歎:“蘇兄啊,今日竟是隻差鍾鳴了!”

蘇代搶先道:“張兄不知,大嫂喜歡顯擺這一套,二哥煩得很呢。今日她聽說來了魏國名士,硬是將這套鼎具搬了出來,忒是俗套。如今殷實富貴之家誰沒有這東西?只是洛陽國人不敢用,做稀罕物事罷了。大嫂井底之蛙,張兄見笑了。”

張儀大笑一通,煞有介事地長聲吟道:“開鼎——!”開啟一支鼎蓋,透過嫋嫋熱氣便見油紅明亮香氣噴鼻,不禁驚歎一聲:“好方肉也!”又開啟另一鼎,卻見一圈雪白濃湯擁著一叢晶瑩碧綠,煞是好看:“噫!這是何菜?香得如此奇特!別急,有點土香味兒,野菜麼?不象。”

蘇秦微微一笑:“張兄不用琢磨,你不識得的。此物乃西域野草,胡人叫做‘木須’,中原有人寫做‘苜蓿’,本是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