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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部分

“老夫出令,典個鳥也!”毛公紅著臉罵得一句,篤地一跺藤杖,“今日過冬,適逢東公喬遷,諸位大賓入廳,先當同賀,而後待本司指定爵位。這便是入廳待座。”

“合理合禮,我師當真學問!”嬴異人著意響亮地讚歎了一句。

“小子乖巧,偏老夫饒不得你。”毛公嘟噥一句,突然一廁身高聲呼喝,“賓主入廳,大賓先行——”喊聲方落,薛公、嬴異人與荊雲魚貫入廳。呂不韋待要讓毛公先行,卻被毛公板著臉推了進去。毛公隨後跟進,扯著蒼邁的老嗓子便是一聲長呼:“奏樂,大賓同賀——”一時管絃絲竹大起,毛公便拉著三人長身一躬:“呂公喬遷,我等同賀!”呂不韋連忙一躬到底呵呵笑道:“客套客套,不韋奉陪。”毛公一步閃到空闊處高聲道:“禮成!大賓入席——”藤杖連連指點,“公子異人,座東面西。荊雲義士,座南面北。薛兄老夫,座北面南。東公之位,座西面東——”

隨著毛公呼喝,四人也便煞有介事地正衣正冠各入其座。剛剛坐定,毛公又是一聲長喝:“女賓入席,座西面東,兄妹同案——”嬴異人心頭怦怦大跳,回身便死死盯住了身後的大屏。須臾之間,只見一個纖細豐滿的紅裙少女輕盈地飄了出來,對著座中便是一個灑脫的拱手禮:“小妹卓昭,見過各位大賓。”一個明豔地微笑,便坐到了呂不韋身邊。

嬴異人大起狐疑,莫非她便是毛公所說的“寶貝兒”?不對!毛公說“寶貝兒”是呂公找到的,若是呂公之妹,如何能深夜在一座遺棄孤莊彈箏?又何用呂公尋找?如何又能叫做卓昭?然則,若不是呂公之妹,毛公又如何喊做“兄妹同案”?此女究竟何人?嬴異人一時竟想不明白。驀然回身,卻見身後大屏前有一幅紅錦苫蓋著的大箏,屏後一隊隱身樂手,心下便是一亮!顯然,將彈箏者另有其人,絕非眼前這位呂公小妹,而那個“寶貝兒”若果真被呂公找到,便只能是那個彈箏仙子!只能是將要彈箏者!一想到夤夜彈箏的仙子,嬴異人便頓時面紅耳熱,對對面遙遙打量著自己微笑的卓昭竟是視若無睹。

“布酒佈菜——”

隨著毛公呼喝,便有六名少年僕人絡繹捧來酒菜。酒是每案三桶,一甘醪,一趙酒,一蘭陵酒。菜是一鼎、一盆、一盤,未上案頭,蒸騰異香便和著大廳四角四隻大燎爐的烘烘熱氣瀰漫開來。薛公聳著鼻頭笑道:“甚個肉香,如此鉤人?老夫垂涎三尺矣!”毛公打了個響亮噴嚏笑道:“嘿嘿,這三隻異味,只怕老夫要給諸位老兄弟說叨一番也。”

“先說鼎肉!”卓昭笑叫一聲。

“好!”毛公敲打著鼎蓋,“此鼎之肉,名曰熊蒸,即蒸熊肉也。蒸熊之法,老夫首創:獵取大熊一頭,剝皮,開腹,連頭帶腳剁得五七大塊,加大顆青鹽,大火燉得熟透,皮肉卻要完整;而後得大籠密封,蒸得半個時辰,出籠後撕成巴掌大肉片兒,蘸苦酒豉汁蔥蒜末兒,是人皆垂涎三尺也!”

“我也獵熊蒸熊,委實來得!”荊雲拍案笑道,“只法子不同,不如毛公猛士之風。”

“如此說來,熊有兩蒸?”薛公大是好奇。

荊雲侃侃道:“楚地熊小,得去頭腳,而後開膛,將熊肉切成兩寸許方塊,加豉汁與秫米揉透,再將切細的橘皮、小蒜、胡芹和成糝子,一層肉一層秫米一層糝子,鋪入大籠,蒸得小半個時辰,爛熟取出,切成六寸見長一寸見厚之塊肉,鋪入大盤,周圍秫米拱衛,極是上口!”

“下次吃荊雲大哥!”卓昭一聲歡叫,滿堂鬨然大笑。

“細得記都記不住,甚個吃頭?”毛公嘟噥一句,叮噹一敲大陶盤蓋子,“此乃炙烤豬、木耳黑餳,誰個知道做法?”見舉座忍俊搖頭,嬴異人禁不住正色高聲:“我師廚學,無人匹敵!”話方落點,又覺不妙,竟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逗得對面的卓昭咯咯長笑。“噫——小子有見識!”毛公卻眯縫著老眼認真點頭,“廚學,說得好!老夫便創他一個廚學出來,好讓廚下之道也入得百家之學,好主意!諸位以為如何?”座中幾位本來就強忍笑意,見毛公煞有介事,不禁便是鬨堂大笑。

薛公戲謔道:“毛子廚學,只不開席,肚腸之學便要歸他人了。”

“不不不,廚下通肚腸,兩學一體,何能割據?”毛公一串快語,藤杖一跺便是一聲長呼,“開席——!東公舉爵——!”

呂不韋舉起酒爵笑道:“冬至之日,寒盡春來,幹此一爵熱酒!”

“同賀呂公,天地轉機!幹!”舉座同聲,呱地一聲飲盡。

毛公一敲鼎蓋:“東公開鼎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