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這才低聲道:“依我看,這個田地決然不是衝著我軍來的,這條海蛇要吞滅宋國!”
“啊——”蒙驁長長的低呼了一聲,“此時滅宋?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麼?”
“哼哼,”白起冷笑一聲,“人家卻不做如此想,這便叫利令智昏。你想,如果不是滅宋,齊王用得著親自統兵?一個孟嘗君、一個上將軍、再來一個國王,誰會如此疊床架屋的打仗?”
蒙驁不禁嘿嘿笑了:“鳥!你這脎腦偏是管用。”又連忙壓低聲氣,“如此說來,這六國聯軍必亂無疑,誰能看著這塊肥肉被齊國獨吞了?鳥!”
“我卻不管他亂不亂,只管猛打!”白起一拳砸在大石上。
蒙驁硬是憋住了開懷大笑,一拍胸脯:“鳥!便打他個亂仗,殺人算數!”
白起回身命令中軍司馬:“立即快馬下令駐陶邑秦軍:齊軍但攻宋國,立即佯敗撤兵,從河外回師,與王齕會合作戰!”
“嗨!”中軍司馬一聲答應,便飛步去了。
清晨,當太陽剛剛掛在東方山巔時,函谷關守將胡陽便疾步登上了城頭,連續幾日沒有動靜,他已經很是著急了。剛剛拾級跑上城牆,便聽見箭樓司馬急喊一聲:“敵軍來了!快報將軍!”胡陽低喝一聲:“沉住氣,我來了!”便大步趕到箭樓女牆前,手搭涼棚舉目一望,臉色立時便黑了下來——關外廣闊的山塬上,一道金紅色的細線正在迎面逼近,片刻之間,朝霞之下的金紅色細線便變成了洶湧的紅潮,沉雷隆隆卷地,旌旗翻飛鐵騎縱橫號角響亮,竟是鋪天蓋地壓來。
“鳥!終是來了。”胡陽冷冷一笑,厲聲下令,“聚兵號!”
十支牛角號“嗚——!”的一聲,頓時響徹關城。隨著急促淒厲的號角,一隊隊黑色甲士從十幾條石梯馬道湧上城頭,片刻之間,箭樓兩端的城牆上便是盔明甲亮。胡陽轉身大步跨上箭樓中央最高處的鼓架前,摘下兩支胳膊粗細的鼓棰,高聲喊道:“各隊就位!回我號令——!”說罷擂動鼓棰,便是一陣急如密雨的急促鼓點。
片刻之間,箭樓下便是三聲短促的牛角號,隨即一聲悠長的回應:“弓弩一千就位——”
“咚!咚!咚!”箭樓高處三聲沉重的大鼓。
城頭便是兩聲長號,一聲回應:“滾木擂石一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隆隆!”
一聲長號,一聲回應:“長矛手三千就位——”
“咚咚!咚咚咚!”
一長兩短三聲牛角號,跟著便是一聲呼應:“游擊手一千就位——”
“咚咚咚!咚!”
兩長一短三聲牛角號,又是一聲呼應:“搬運手兩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咚!”
城頭猛然齊聲大吼:“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山鳴谷應間一陣沉雷便向遠方碾去。
正在此時,遠處大軍已經凝成了一片遼闊的紅色森林。倏忽之間,便聞隆隆戰鼓掠過原野,便有三個碩大的步兵方陣推著雲車、抬著雲梯,怒雲翻卷一般向這座連綿群山中的小小關城壓來。方陣之後,三面大纛旗獵獵舒捲,趙魏韓三個斗大的白字竟是在城頭也看得分外清楚。
按照田軫的軍令,猛攻函谷關從午後開始。這也是春秋戰國以來的攻城慣例,一則是大軍馳騁抵達城下,須得稍事休整;二則是午後攻城,與夜戰銜接緊密,士兵不至於脫力。但是司馬尚三將卻是另有一番想頭:函谷關縮於兩山之內,城下最多容納兩萬多人攻城,趙魏韓三軍二十四萬人,足夠輪番猛攻,無須擔心士兵脫力;若能在楚軍拿下武關之前攻克函谷關,便能先期直入關中腹地,那便是一戰揚名天下。有了這一番想頭,三將便不約而同地喊出一聲:“早打好!”於是,三軍部署便驚人的一致:三萬騎兵留守大本營,五萬步兵輕裝疾進,猛烈攻城;關城一旦攻克,立即由後續騎兵長驅直入;即或攻城戰曠日持久,各軍步兵也可輪換回大本營休整。如此部署之下,這十五萬步兵便是全部輕裝,只帶一日干糧,只帶與攻城相關的兵器,其餘輜重便全部留在了大本營。
部署一定,三軍午夜出動,輕裝疾進,竟在太陽出山時便趕到了函谷關下。一看函谷關並無重兵佈防,三將大是振奮,一聲令下,三軍各出一個萬人方陣:趙軍居中,魏軍在北,韓軍在南,一齊猛攻。三將在城下約定:誰先破城,函谷關便歸了誰的國家。約定一立,三將立即各自曉諭本軍,並立下絕世重賞:第一個登上城頭者,立賞千金,封千戶!對於浴血沙場的軍兵來說,賞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