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呢?如何不見他動靜?”田單嘆息一聲:“又被罷黜了,能有甚動靜?這次,連唯王是從的田軫也被拉了下來。仲連啊,我看齊國……”“別說喪氣話!”魯仲連一口打斷,“無論如何,燕國總是還沒動兵。一路想來,你我須得分頭行事:我去燕國,設法化解燕齊恩怨;田兄回臨淄,設法與孟嘗君斡旋朝野,逼齊王改弦更張,先平息天下對齊國的戒懼之心!田兄,家國危難,不能知難而退!”每逢危機關頭,魯仲連的堅定果敢總像一抹鮮亮的眼光,使田單感到振奮。雖然是辭色嚴厲,田單卻覺得心中塌實,立即點頭道:“好!我也正要回臨淄呢。家老說,臨淄的外商已經撤空了,連老世族都在悄悄地尋覓避難之地呢。族人們都等我回去決斷去向。”說到末了,不禁又是一聲沉重地嘆息。
默然良久,魯仲連霍然起身:“田兄,我這便走!”
“事急也不在一時,你連飯還沒用呢!”
“誰說不在一時?”魯仲連已經拿起了長劍,“你只給我三日干糧、一百金、換一匹好馬,我要晝夜兼程!”
“來人!”田單一揮手,“三日干肉乾糧袋、兩百金、天保,立即便來!”
“嗨!”一聲答應,那個精悍的家老便疾步去了。田單恍然笑道:“仲連,小越女呢?”魯仲連也笑了:“回南墨覆命去了,總不成老跟著我了?”“還回來麼?”田單追了一句。魯仲連臉便驟然一紅:“這我卻如何知道?你也忒聒噪了些。”田單大笑:“呀!魯仲連也有急色之時,當真稀罕了!我是說,小越女奇女子,莫得弄丟了也!”此時便聞一聲長長馬鳴,魯仲連便是一笑,“丟不了!走,馬來了。”
來到廊下,精悍的家老已經在牽馬等候:“稟報總事:全部物事已在馬背皮囊!”
“仲連,這馬卻是如何?當得天保麼?”田單知道魯仲連酷愛駿馬,胯下那匹鐵灰色胡馬非同尋常,便先問了一句。
“方才一聽嘶鳴,便知斷是好馬!”魯仲連說完才瞄了一眼,雙眼頓時一亮。只見這匹駿馬通身黑亮,四踢卻是雪白,肩高足有六尺餘,兔頭狐耳,鷹眼魚脊,當真威風之極。魯仲連所學甚雜,曾經讀過《相馬經》 ,又與趙國著名相馬師王良的嫡孫交好,對相馬也算略知幾分,聽田單說出“天保”二字,便知定是好馬。天下相馬師將好馬分為三等:良馬、國馬、天下馬;國馬也稱“國保”或“國寶”,天下馬也稱“天下保”或“天下寶”,時人通常也呼為“天保”。及至一端詳,才知這匹駿馬絕然是馬中極品,不禁驚歎:“何至天保,直是神品也!”又恍然醒悟,將馬韁一下塞到田單手中,“你比我事急,天保你自留下。”
“哪裡話來?”田單又塞回馬韁,“你是孤身奔波,講究個良馬利器。我縱事急,畢竟人多,也可換馬。不要推辭了,走吧。”
“好!那我便走了。”輕輕一縱,魯仲連便坐上了馬背,一聲“後會有期”,天保便是蕭蕭一鳴,向著大門平穩急走。
“臨淄再會——!”田單遙遙招手。
出得大梁北門,魯仲連拍拍馬頭:“天保,走了。”那天保便是短促的一聲嘶鳴,大展四蹄,直是一道黑色閃電般飛了起來!魯仲連本是出色騎手,伏身馬背頭接馬耳,兩腿始終不輕不重地夾著,便覺兩耳忽忽生風兩邊的山巒林木一排排向後倒去,直如騰雲駕霧一般,不禁便是一聲高喊:“天保——!好本事——!”
那天保果然驚人,非但快如閃電,而且耐力悠長,一氣大飛一個時辰,便小步疾走片刻,換過氣來又是大奔如飛。如此半日一夜,竟只在中途休憩了小半個時辰人馬各自打尖,便又如飛北上。一過易水便是燕國,雖是飛掠而過,魯仲連也覺察到了一種顯然的變化——時當初夏,遍野麥浪翻滾,道邊村疇連綿炊煙裊裊,雞鳴狗吠之聲不絕於耳,顯然是熱氣蒸騰的富庶氣象,與當年魯仲連初來燕國時的蕭疏荒莽直是兩個天地。
次日午後,青青燕山已經遙遙在望了。
“天保,慢些了。”魯仲連輕一拍馬頸,天保便倏忽變為碎步走馬。
事實上魯仲連也不得不慢下來。這條直通薊城的官道,在十多年前還只是一條坑坑窪窪僅容錯車的鬆土路,兩邊荒草沒膝,與中原的荒野城堡幾乎難分伯仲。商旅諺雲:“燕山路,顛松骨。鐵車散,木車哭。”說得便是這條燕國直通中原的唯一“大道”。最主要的官道尚且如此,燕國窮弱可見一斑。目下卻是非同尋常!一入燕國,便是三丈多寬的夯土路面,除了兩邊的人道馬道,中間可並行三車。到得薊城之外百里,夯土大道驟然拓寬為六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