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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部分

但自少年便在軍中磨練,軍旅大要卻是清楚的。大凡堅守,便必須以重甲步兵與大型器械見長,且須保證源源不斷的輜重糧草輸送。論戰力,趙國精兵十有八九都是騎兵,若是在大草原般的平原開闊地決戰,趙軍堪稱無可匹敵。然則要說到重甲步兵,趙國卻實在是一短。百年以來,戰國先後湧現過四支精銳步軍:最早是吳起嚴酷訓練出來的“魏武卒”,其次便是田忌孫臏時期的齊國“技擊之士”,再次便是商鞅時期練成的秦國新軍“銳士”,最後是樂毅練成的燕軍“遼東堅兵”。如今魏齊燕三大精銳步軍全部衰落,便唯餘秦軍“銳士”之旅稱雄天下了。趙國胡服騎射的軍法大變革,先後練成的三十餘萬鐵騎自然可傲視天下;步軍雖然也是二十餘萬之眾,但與秦軍“銳士”相比,便顯然有兩大缺陷:一是單兵戰力與整體結陣戰力不如秦軍,二便是重型防守器械不如秦軍完備。說起來,趙國也是多山多險之邦,理當有一支長於守禦山地隘口的精銳之師,如何當年武靈王便忽視了呢?如今看來,天下整體精銳者便唯有秦軍了——秦軍鐵騎與趙軍不相上下,步軍強於趙軍,舟師水軍已經超過了楚軍,各種攻守大型器械更是完備豐富,糧草後繼更是……

“平原君身臨戰陣,老卒不勝欣慰了!”

“啊,老將軍!”平原君恍然醒悟,竟情不自禁地猛然拉住了那雙粗糙的大手。

回到長平幕府,廉頗立即吩咐整治了兩案軍食酒肉為平原君洗塵。廉頗已經得到了趙括被召回邯鄲的訊息,心下輕鬆,便對平原君細細說起了自己的種種謀劃,侃侃半個時辰兀自意猶未盡。平原君笑道:“老將軍將一個‘守’字說得淋漓盡致,趙勝實在是欽佩了。”話音一轉,便是憂心忡忡,“然則,老將軍長遠之策如何?畢竟,唯一個‘守’字勝不得秦軍也。”廉頗不禁哈哈大笑:“天下何曾有唯守將軍了?趙國精兵之長在攻,老卒五十年疆場,豈能如此昏聵也!”

“好啊!”平原君也是拍案大笑,“老將軍一言中的!你只說,何時方可攻秦?”

“攻秦之要在二。”廉頗壓低聲音道,“其一,六國合縱成,至少三晉同心出兵,便是戰機。其時魏國出河內,韓國出河外,秦軍背後動搖,我便兩路大軍攻秦:騎兵出安陽南下,步軍出太行三陘直逼河內!其二,或切斷大河舟船糧道,秦軍必亂,我便一鼓而出!”

“老將軍……”平原君長吁一聲如釋重負,“如此趙國無憂也。”

廉頗一陣思忖,躊躇著道:“老卒尚有一請,平原君忖度。”

“老將軍但說無妨。”

“老卒以為:此戰當以老樂毅為帥,老卒副之,可得萬全。”

平原君心下驟然一沉:“老將軍,莫非有甚心思了?”

廉頗面色脹紅,吭哧片刻一聲喘息:“老卒所慮,酣戰換將之時,再說便遲了。”

平原君倏忽變色:“老將軍何有此慮?何人何時有換將之說了?”

廉頗搖搖頭:“老卒雖則善戰,卻不善說,只恐到時說服不得……”分明是言猶未盡,卻生生打住了話頭。

平原君頓時明白,慨然拍案道:“邦國興亡,趙王便要換將,我等豈能坐視無說?老樂毅隱退多年,更不熟悉趙軍,縱是滿腹智計,何如老將軍對趙軍如臂使指?老將軍若得顧慮,趙勝今日便明說:馬服子若得發難,有趙勝說話!”

驟然之間,廉頗老淚縱橫,對著平原君便是深深一躬。

相持三年,雪球越滾越大,勝負卻越來越渺茫最炎熱的兩個多月裡,秦趙兩軍卻是分外的緊張忙碌。

自二十多年前白起冬戰河內,酷暑嚴冬無戰事的古老傳統早已經被打破了丟棄了。馮亭春二月獻了上黨,趙國三月進駐大軍,秦軍四月緊跟而來,環環相扣步步緊逼,誰卻去講究個春夏秋冬了。在上黨這樣的廣闊高地對峙,雙方大軍各以兩郡為根基:秦國的河東河內兩郡,趙國的邯鄲上黨兩郡,若再連同牽動的魏韓兩國並洛陽王畿,整個大河上下的中原地帶便都覆蓋了前所未有的大戰陰雲。惟其戰場廣闊,惟其關涉興亡根本,兩軍各自抵達戰地後竟都沒有立即開戰。趙國以逸待勞取守勢,忙著修築深溝高壘。秦軍遠道進軍取攻勢,便忙著肅清函谷關以東的關隘河道,忙著輸送、囤積糧草,忙著清理外圍戰場,忙著設伏、探察、部署等諸般大戰前的準備。整個酷暑炎夏,兩軍竟是沒有接戰,彷彿各自演練攻防一般。

一進七月,藉著上黨山地第一縷清涼的秋風,秦軍的外圍進攻戰便拉開了帷幕。

第一戰,便是搶奪太行南三陘。王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