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八十餘坐席,戰國時郡守縣令同爵,有些大縣縣令比郡守爵位還高,是以同等坐席;西北高爵將領區,五大夫爵以上的大將二十餘人;西南為大吏席,也就是各官署副職、屬官與特許列席的內侍臣工,譬如內侍高官給事中、中車府令等;此等官員均是各官署實際執事的實權者,俗稱“官尾吏頭”,故朝儀中一體呼為“大吏”,人數最多,一百餘坐席;惟其務實,尋常朝會大吏獨議朝政者極少,非常朝會也常有不召大吏參與的時候,然在諸如決策立制這般重大國事中,大吏的群議之力卻很是顯赫,最能彰顯朝議之力,故每逢新君大朝必有大吏與會。朝臣人各一席,每席一案,每案一茶一紙一筆。二百餘席滿蕩蕩排開,各區以紅氈甬道分隔,一眼望去分外整肅。
“新朝朝會始!太后訓辭——”
華陽後從來沒有參與過朝會,更沒有面對滿朝大臣說過話,乍聽司禮大臣的禮程宣示大感意外,頓時滿面通紅,不禁狠狠地挖了嬴異人一眼厲聲道:“曉得我要說話了?”正襟危坐的嬴異人一臉驚懼之色連忙起身一躬,飄蕩的聲音瀰漫著惶恐:“子楚恭請母后訓政。”說罷便小心翼翼地垂手低頭站在王案旁。
“子楚真吾兒了!”華陽後卻是大感欣慰,不禁笑吟吟誇了一句,原先的拘謹便也頃刻消散,朝堂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誰權大聽誰了?於是點頭,端起一副莊容道:“毋曉得今日朝會我要說話了。子楚要我這嫡母孃親說話,我便說得幾句了。自來朝政兩柱石,一相一將。昭襄王晚年與先王在世,都是有將無相,在人便是有腳無手了。如今新君即位如何?還是有將無相!自然,領職相是有了,假相是有了。可領相不是相,假相也不是相了。新朝丞相要得象老相那般,是開府丞相,統領國政了!這一相一將麼,諸位都說說誰個堪當?今日便來個當殿議決了!自然了,事多了一次也說不過來,將職可先緩得一緩。畢竟了,蒙驁將軍雖老了些個,也打過幾次敗仗了,可總歸還算忠於王室了!再說目下也不打仗,緩緩再說也該當了!至於今日議政麼,綱成君、陽泉君是兩個封君大臣,要主持朝議公平了!曉得無?我便說這些,諸位儘可知無不言了。”
司禮大臣的聲音又迴盪起來:“秦王口詔——!”
嬴異人抬頭掃視著大殿只是一句:“太后業已訓政,諸臣議決便是。 ” 舉殿默然,將軍們的粗重喘息聲清晰可聞,郡守縣令們則是惶惑四顧,在國大臣們則是臉色鐵青,總歸是誰也沒有開口。戰國之世言論奔放,秦人更有牛性直言之風。戰國中期以後,秦國政事吏治最為清明,大臣敢言蔚為風氣,逢朝必有爭,慷慨論國事,已大大超過了暮氣沉沉的山東六國。當此之時,大朝無言,便極為反常。
“久無大朝,諸位生分了!”陽泉君羋宸霍然起身一臉笑意高聲道,“老夫便先開這口子了!太后訓導,新君口詔,已然昌明今日大朝宗旨,這便是議政拜相!老夫之見,綱成君才德兼備,朝野服膺,又多年領相,職任新朝開府丞相正當其時了!”
“老臣不以為然!”隨著一聲蒼老的駁斥,卿臣席顫巍巍站起了一個白髮蒼蒼的高冠老臣,卻是“老三太”之一的老太史令。老人看也不看陽泉君,只對著王座昂昂然一拱手,“不以為然者,今日朝制也!舉朝皆知,先王顧命之時執太后、太子傅與新君三手相握,其意在叮囑三方同心,而並未太后攝政之命也!長史清理典藏,亦無先王命太后新朝攝政之遺詔也!如此,則太后臨朝訓政於法度不合……”
“豈有此理!”陽泉君怒斥一聲插斷,“太后攝政有先王顧命,有新君下詔成制,史官錄入國史,你太史令豈能不知了!明知而非議,居心何在!”
“陽泉君差矣!”老太史令冷冷一笑,“惟錄入國史,而老夫能言。且聽老夫背得一遍新君口詔,朝會共鑑之。國史所載新君口詔原話為:‘父王新喪,我心苦不堪言,料理國事力不從心。今命太子傅呂不韋以顧命大臣之身,與綱成君蔡澤共領相權,處置一應國事,急難處報母后定奪可也。其餘非當務之急者,父王喪葬後朝會議決。’史官若錯錄一字,老夫若錯背一字,甘當國法!”
舉殿大臣哄嗡一聲議論蜂起!絕大多數朝臣只知孝文王彌留時三人顧命,新君有詔太后攝政,雖然從來沒有接到過太后攝政的定製詔書,但依然相信這是真實的。一則太后攝政有先例,二則國喪期間太后預政也是事實,若是無中生有,新君與呂不韋豈能容得如此荒誕之事?今日一見朝會議程,更相信了太后攝政已成定局,縱對這位華陽後有所不滿,一時也無可奈何。不想這素來在朝會不說話的老太史令卻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