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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部分

,豈非大大地不合常理?人皆同心,疑慮也就如紛紛然雪花一般,在市井巷閭間、在酒肆商鋪間、在學館士吏間飄散開來,反覆往來,漸漸地也就聚成了幾種議論主流。

一種最驚心動魄的說法是:今歲冬月,彗星出於西方,主來年大凶!另一種說法則頗見欣欣然:燕人方士盧生人海為皇帝尋求仙藥,今歲歸來,獻給皇帝的卻是一方刻著遠古文字的怪石,經高人辨認,遠古文字竟是一句不可思議的預言:“亡秦者胡也。”高人破解,言胡為匈奴,皇帝正是為此北上,命蒙恬北擊匈奴大勝,這個咒已經破了!還有一種說法則大是憂心忡忡:始皇帝那年在陽武博浪沙遇大鐵椎刺殺②,今歲又在蘭池遭逢刺客,分明是山東六國老世族作祟;兩次卻都沒有拿獲刺客,當此之時,不定又要來一次逐客令,將山東人氏趕出關中哩!山東商旅聚居的尚商坊,卻流傳著另外一種更具眉目的說法:入冬以來,皇帝已經秘密舉行了三次重臣小朝會,李斯的丞相府更是徹夜燈火,連博士學宮都在日夜忙碌,長公子扶蘇也已經從北河趕回了咸陽,凡此等等跡象,來年必有大事無疑!種種訊息議論紛紜流播,大咸陽的沉寂中雪藏著一種難言的騷動,惶惶不安的期待充塞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冬盡之時一道詔書傳遍了朝野:開春驚蟄之日,皇帝將行大朝會。

大咸陽雖則鬆了一口氣,然終是其心惴惴,原因便在這春季大朝會的日子。開春朝會固然尋常,每年必有的鋪排一年國事的程式而已,然詔書明定為驚蟄之日,便有些暗含的意味了。是時,《呂氏春秋》已經在天下廣為傳播,人們對月令時令與國事大政的種種神秘關聯已經大體清楚。而在《呂氏春秋》問世之前,基於天人感應的國事執行程式,還是一種深藏於天子主城與上層官府的頗為神秘的治道學問,尋常庶民是不明所以的。《呂氏春秋》以月令時令論國事,向天下昭示了自佔秘而不宣的天人治道之秘笈,使天子諸侯的基本國事動作成為大白於天下的可以預知的程式,誠一大進步也。儘管世事滄桑治道變遷,然其根基傳統畢竟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依據《呂氏春秋》以及種種在民間積澱日久的天人學問,人們很清楚驚蟄之日的特異含義。

蟄者,冬眠之百蟲也。驚蟄者,雷聲驚醒冬眠百蟲也。自立春開始,驚蟄是第三個節氣,大體在每年二月初的三兩日,後世民諺雲:“二月二,龍抬頭。”說的便是驚蟄節氣。《呂氏春秋·仲春紀》雲:“仲春之月(二月),日夜分,雷乃發聲,始電。

蟄蟲鹹動,開戶始出……無作大事,以妨農功。”也就是說,自古以來,二月之內除了傳統認定的“安萌芽,養幼少,存諸孤,省囹圄,止獄訟”等等安民政令之外,是忌諱“做大事”的。就其時盛行的天人感應學說而言,若政令違背時令,則有大害:“仲春(二月)行秋令,則其國大水,寒氣總至,寇戎來徵;仲春行冬令,則陽氣不勝,麥乃不熟,民多相掠;仲春行夏令,則國乃大旱,暖氣早來,蟲螟為害。”也正是因了這種種已知的禁忌與程式,人們雖則不安,卻還是認定:驚蟄大朝不會有國政大舉,更不會有大凶之政。

然則,驚蟄之日當真炸響了一聲撼動天地的驚雷,天下失色了。

因是大朝,各官署都在先一日接到郎中令蒙毅書文知會:午時開朝,皇帝將大宴群臣,應朝官吏俱在皇城用膳。這也是秦政儉樸的老傳統,但有涉及百人以上的大朝會,事先一律將衣食安置明告,以免種種重疊浪費。官員們一得書文便知行止,紛紛在午時之前不用午膳便驅車進了皇城。各官署接到的預定程式是:大宴之後行朝會,丞相李斯稟報政事,各官署稟報疑難待決之事,皇帝訓政。因了沒有任何例外,與朝官員們在市井議論中被浸泡得重重陰影的一顆心終於明朗了起來。

誰也沒有料到,驚蟄雷聲因博士僕射周青臣的一番頌辭而爆發。

舉凡大朝,博士學宮七十二博士無分爵位高低,從來都是全數參加。在老秦國臣子眼中,這是秦國自來的敬賢傳統,名士不論爵,該當。無論博士們說了多少在帝國老臣們看來大而無當的空話,舉朝對博士與聞朝會都一無異議。而博士們則更以為理所當然,博士掌通古今,豈有大政不經博士與聞論辯之理?是故,博士們每次都是氣宇軒昂,想說甚說甚,從無任何顧忌。今日大宴一開始,博士們驚訝地發現,皇帝驟然衰老了,鬚髮灰白而面色沉鬱,一時便相互顧盼議論紛紛。

博士僕射周青臣執掌博士宮事務,與皇城及各官署來往最多,也是博士中最為深切瞭解秦政及帝國君臣辛勞的一個,今日眼見皇帝如此憔悴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