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徑自迂闊於成規,趙高齒冷也!早知丞相若此,在下何須將丞相請進這符璽事所,何須揹負這私啟遺詔的滅族大罪?”
“趙高!你欲老夫同罪?”李斯愕然了。
“丞相不納良言,趙高只有謀劃自家退路,無涉丞相。”
“你且說來。”李斯一陣思忖,終於點頭了。
“洞外明月在天!趙高欲與丞相協力,定國弘法,豈有他哉!”
“如何定國?如何弘法?方略。”
“丞相明察!”趙高一拱手赳赳高聲,“始皇帝陛下已去,然始皇帝陛下開創的大政法治不能去!當今大局之要,是使陛下身後的大秦天下不偏離法治,不偏離陛下與丞相數十年心血澆鑄之治國大道!否則,天下便會大亂,山東諸侯便會復辟,一統大秦便會付之東流!唯其如此,擁立二世新帝之根基只有一則:推崇法治,奉行法治!舉凡對法治大道疑慮者,舉凡對陛下反覆闢之長策疑慮者,不能登上二世帝座!”
“中車府令一介內侍,竟有如此見識?”李斯有些驚訝了。
“內侍?”趙高冷冷一笑,“丞相幸勿忘記,趙高也是精通律令的大員之一。否則,陛下何以使趙高為少皇子之師?趙高也是天下大書家之一,否則,何以與丞相同作範書秦篆?最為根本者,丞相幸勿相忘:趙高自幼追隨皇帝數十年,出生入死,屢救皇帝於危難之中。丞相平心而論,若非始皇帝陛下有意抑制近臣,論功勞才具,趙高何止做到中車府令這般小小職司?說到底,趙高是憑功勞才具,才在雄邁千古的始皇帝面前堅實立足也!功業立身,趙高與丞相一樣!”一席話酣暢淋漓,大有久受壓抑後的揚眉之象。
“中車府令功勞才具,老夫素無非議。”李斯很淡漠。
“丞相正眼相待,高必粉身以報!”
“大道之言,中車府令並未說完。”李斯淡淡提醒。
“大道之要,首在丞相不失位。丞相不失位,則法治大道存!”
“老夫幾曾有過失位之憂?”
“大勢至明,丞相猶口不應心,悲矣哉!”趙高嘭嘭叩著石案,“若按皇帝遺詔,必是扶蘇稱帝。扶蘇稱帝,必是蒙恬為相。趙高敢問:其一,丞相與蒙恬,功勞孰大?”
“蒙恬內固國本,外驅胡患,兼籌長策,功過老夫。”
“其二,無怨於天下,丞相孰與蒙恬?”
“政道怨聲,盡歸老夫,何能與天下盡呼蒙公相比。”
“其三,天賦才具,丞相孰與蒙恬?”
“兵政藝工學諸業,蒙恬兼備,老夫不如。”
“其四,得扶蘇之心,丞相孰與蒙恬?”
“蒙恬扶蘇,亦師亦友,老夫不能比。”
“其五,謀遠不失,丞相孰與蒙恬?”
“不如……足下責之何深也!”李斯有些不耐了。
“以此論之,蒙恬必代丞相總領國政,丞相安得不失位哉!”
“也是一說。”默然有頃,李斯點了點頭。
“更有甚者,扶蘇即位,丞相必有滅族之禍。”
“趙高!豈有此理!”李斯憤然拍案。
“丞相無須氣惱,且聽在下肺腑之言。”趙高深深一躬,殷殷看著李斯痛切言道,“始皇帝陛下千古偉業,然也有暴政之名。若扶蘇蒙恬當國,為息民怨,必得為始皇帝暴政開脫。這隻替罪羊,會是何人?自然,只能是丞相了。丞相且自思忖:天下皆知,李斯主行郡縣制,開罪於可以封建諸侯之貴胄功臣;李斯主張焚書,開罪於華夏文明;李斯主張坑儒,開罪於天下儒生;而舉凡刑殺大政,丞相莫不預為謀劃,可說件件皆是丞相首倡。如此,天下凡恨秦政者,必先恨丞相也。其時,扶蘇蒙恬殺丞相以謝天下,朝野必拍手稱快。以蒙恬之謀略深遠,以扶蘇之順乎民意,焉能不如此作為哉!”
“大道盡忠,夫復何憾?”李斯的額頭滲出了晶亮的汗珠。
“丞相何其迂闊也!”趙高痛徹心脾,“那時只怕是千夫所指,國人唾罵。普天之下,誰會認丞相作忠臣,誰會認丞相為國士?”
“中車府令明言!意欲老夫如何?”突然地,李斯辭色強硬了。
“先發制人。”趙高淡淡四個字。
“請道其詳。”
“改定遺詔,擁立少皇子胡亥為帝。”
“胡,胡亥?做,二世皇帝?”李斯驚得張口結舌了。
“丞相唯知扶蘇,不知胡亥也。”趙高正色道,“雖然,少皇子胡亥曾被皇室選定與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