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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4部分

,趙高更是日日親見的。那時候,趙高一心一意地操持侍奉包括李斯在內的秦王書房事務,不僅是盡職盡責,也實實在在地融會著他對秦王對李斯的十二萬分的景仰與敬畏。這便是趙高,敬你服你,可為你甘效犬馬之勞,不敬你不服你,便會將你踩在腳下。趙高終生甘為秦王嬴政與始皇帝嬴政之悍奴,雖嬴政身後不敢出輕慢之辭,根基在懾服於嬴政皇帝之品性才具也,非獨恪盡職守也。而對於李斯,趙高是日復一日地漸漸浸潤出另一種感覺的。

雖非大臣,趙高卻幾乎“參與”了數十年中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朝會。在繁忙的進進出出的事務操持之中,趙高星星點點地積累起對每個大臣的獨有體察。王翦的持重寡言,蒙恬的勃勃生氣,王賁的簡約直率,尉繚的隱隱玄機,頓弱的滔滔機變,姚賈的精明思慮,鄭國的就事論事,胡毋敬的略顯迂闊……無論這些大臣們朝會之風如何,都有一個相同處:驚人的堅韌,驚人的固執己見,非反覆論爭而不能達成同一。漸漸地,趙高不經意地有了一個反覆累積反覆加固的記憶:李斯是朝會會商中的一個特異人物,極少與人爭持,極少固執己見。而李斯每次提出的方略對策,大多總是與皇帝不謀而合,是故,因李斯主張而引發的論爭也極少。在趙高的記憶裡,似乎除了諸如郡縣制與封建制等皇帝特詔下議的幾次重大國策,幾乎沒有過因李斯對策而引發的軸心朝會的論爭……當時,趙高心下只有一個評判:李斯機變處世,曉得與皇帝事先會商,確實聰敏也!

後來,李斯的長子李由出任三川郡守,李斯並未力拒;李斯的一個個兒子與皇帝的一個個公主互嫁互婚,李斯也大有欣慰之情,毫無王翦那種越是功高越是自謙的謹慎。後來,李斯彰顯威勢赫赫的車騎儀仗,被皇帝不經意發現而不悅,李斯因公主兒媳之關係,立即得到宮廷內侍秘密訊息,立即收斂了車騎儀仗。皇帝因此大為惱怒,認定此等口舌是非攪擾君臣相處,但卻追查不出何人傳播訊息,遂全數殺了那日跟隨的侍從。如此重大事端,李斯卻一無承擔,聽任十餘名內侍侍女被殺。巧合的是,那次被殺者大多是趙高委派的親信內侍侍女。趙高無從發作,便對李斯大為惱恨,第一次對李斯生髮出一種異樣的警覺:此人以利己為本,善變無情,得小心躲避為是。

那時,趙高對權勢赫赫的李斯是無可奈何的。

王翦王賁父子相繼離世後,操持完王賁葬禮的皇帝與李斯有一次夜半長談。那次之後,警覺的趙高第一次從李斯離開皇城的背影步態中,覺察到了李斯的落寞失意。大巡狩中,每日都與李斯相見的趙高,更覺察到李斯的沉重心緒。皇帝與鄭國秘密會商,與頓弱秘密會商,李斯都沒有與聞;皇帝中途發病,秘密派遣蒙毅返回咸陽預為安置,李斯也不曾與聞;趙高接手皇帝書房事務,李斯也不曾與聞。也就是說,大巡狩途中的李斯,除了掛一個行營總事大臣的頭銜,似乎已經隱隱被排除在軸心決策之外了。那時候,趙高是幸災樂禍的。為了那不明不白死去的幾個親信,趙高等待著李斯這座大山的崩塌……

然則,皇帝突兀地死了,一切都驟然地改變了。

從沙丘宮的風雨之夜開始,趙高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對李斯的仇恨了。皇帝沒有了,李斯便是巍巍泰山了。無論皇帝臨終時李斯如何隱隱失勢,畢竟沒有成為事實。皇帝駕崩之後,天下厚望依然在李斯。為此,趙高對胡亥說了真話,此事沒有丞相合謀,事不可成。那時,趙高對李斯可說只有三四成勝算,畢竟,李斯位極人臣大權在握,很難有使其動心的誘惑物事。趙高反覆思慮,選擇了未來的危險與可能的功業。說動李斯的方式,趙高很是斟酌了一番。說動李斯,不能從大政功業入手。一則,論大政功業,自己遠沒有李斯雄辯滔滔;二則,趙高需要李斯認為自己不通國事,也不求功業,而只求保身。然則,趙高又必須將李斯的思緒引向功業。趙高確信,若僅僅是保權保位,而沒有未來的煌煌功業誘惑,李斯未必動心。畢竟,扶蘇蒙恬以李斯為犧牲替皇帝開脫,只是一種可能,而且是極小的可能,趙高可以誇大這種可能,但不能保證李斯相信這種可能。所以,趙高必須以開啟遺詔為由,營造深謀深談的情境,再以扶蘇即位後有可能對李斯形成的威脅入手,做出一心為李斯設謀,同時也為自己後路設謀的兩利格局,使李斯最大可能地相信這一結局之成功得利最大者是李斯,從而最終使李斯成為同謀。一心只為李斯而不為自己,必然顯得虛假,李斯未必相信;只為自己而不及李斯,看似直奔立帝大格局,然李斯必然會斷然拒絕。此間之微妙尺度,盡在趙高心中。趙高按照謀劃,在甘泉宮的符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