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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部分

有定見,故此先行列出,先教他來看,一定是要他預為籌劃相關事項,也包括想要他先思謀對策。李斯繞著大柱轉悠了幾圈,到了自己的外署,召來幾個能事書吏忙碌起來。第一件事,(奇。書。網……整。理。提。供)李斯口述,書吏錄寫,先擬定好秦王醒來後肯定要立即發出的幾件王命文稿;第二件事,親自手書一柬,派員送去大田令府邸,請鄭國預擬修復鴻溝之實施方略;第三件事,召來蒙毅會商,先行安置九月大朝會事宜,由蒙毅與丞相府偕同會商諸般事務;第四件事,召來執掌邦交的行人署主官,吩咐立即蒐集齊楚兩國的相關典籍,並彙集近年來兩國所有訊息,旬日內歸總呈送長史署。

幾件事處置完畢,已經是暮色降臨。李斯草草用罷晚湯坐在了案前,要將自己對這幾件大事的思路理出一個頭緒來。李斯有逢事動筆的習慣,嘗笑雲:“一管禿筆,抵得三分天賦也。”屬下吏員無不敬佩。今日要思謀幾件大事的對策,李斯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案頭的一管蒙氏筆。案旁薰香嫋嫋,窗前夜風習習,一輪明月高掛,窗外的碧藍水面波光粼粼,使這座池畔宮殿有著一種難得的宏闊清幽。每每坐在這張臨水臨窗的大案前提筆疾書,李斯油然生出一種難言的充滿愜意的奮發之情,才思也分外流暢。可是,今夜提筆,堪堪寫下“翦軍班師”四個字,筆下便有了一種滯澀。王翦大軍班師,這件事的要害是“留守幾多”?也就是說,根據燕趙舊地的目下情勢,秦軍該留多大的兵力完成後續使命。這個後續使命倒是清楚,一則推行秦法穩定大局,二則妥善解決殘燕殘趙之逃亡力量。那麼,需要多少兵力?大將留誰最合適?一遇到這種以軍事為軸心的方略決斷,李斯便有些混沌,遠不如對邦交國政民治種種大局明澈探底。而這四件大事,宗宗都是軍事為軸心,若避開軍事只說其他大局,顯然是言不及義。王賁軍留鎮中原,其使命如何?實施方略又如何?蒙恬回咸陽朝會,北邊匈奴軍事當如何說法?大朝會的軸心議題,肯定是齊楚最後兩大國之攻伐,先滅齊還是先滅楚?兵力各需要多少?凡此等等,除了修復鴻溝,李斯確實沒有能教自己滿意的對策。因為,任何一個在心頭閃現出的火苗都是飄搖不定的。這種飄搖不定,只有自己最清楚。

“天賦領國奇才,大哉秦王也!”

李斯擱筆,凝望著粼粼水面的月光,不禁由衷一嘆。尋常公議看來,泰國之所以虎虎生氣對天下勢如破竹,全然是秦國有一班罕見的軍政謀劃大才。這班軍政大才,當然也包括李斯在內,甚至,職任長史執掌中樞的李斯被看做“用事”的軸心人物。然則,這班軍政大才如王翦、王綰、蒙恬、尉繚、李斯、頓弱、姚賈等等,心下卻都很是清楚,沒有秦王嬴政的天才統御,幾乎所有的長策大略都難以化作驚雷閃電。當然,天下公議已經不再對秦王嬴政的用人之能質疑了,秦國天空的雄才星群與秦國行將完成的偉業,已經毋庸置疑地使攻訐秦王之辭變成了蓬間雀的尖酸嘰喳。但是,天下對秦王的正面評判,依舊大體停留在對尋常明君的評判點上:用人得當,善納謀臣之策,如此而已。對於尋常君王,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評價了。然對於秦王,李斯卻以為遠遠不夠。秦王的全域性洞察之能,秦王的方略決斷之能,秦王對充滿詭譎氣息的軍爭變局的那種獨有的直覺與敏感,是尋常公議所無法知道,也無法評判的。而這種幾乎只能用天賦之才去解釋的直覺、敏感與種種判斷力,恰恰是李斯與樞要股肱們最為歎服的。事實上,秦王不可能沒有錯失。然則,李斯堅信,若是換了另外任何一個人掌控全域性,即或這個人是萬古聖王復生,其錯失也必然遠遠多於秦王嬴政。遠則不論,單就選定王賁為中原統帥以及確定五萬兵力滅魏這一點而言,秦王是基於一種清晰的直覺與敏銳的辨識所決斷的,而包括王綰李斯尉繚姚賈在內的所有參與謀劃者,卻都是心懷忐忑地被秦王說服的。而今的事實已經證明,秦王的選將與攻佔方略,無疑是最有效的。再譬如目下四件大事,在李斯看來,件件大事都關涉複雜,都有著至少兩三種選擇,可每種選擇又都覺得不堅實。若是秦王,會是這樣麼?

依著久遠的王道傳統,人們更喜歡將聖王明君看成那種“垂拱而治”的人物,更喜歡將“大德之行”看作有為君王的標尺。某種意義上,人們不要求君王有才,而只要求君王柔弱有德。只有戰國大爭之世,天下方對強勢君王有了激切地渴求,方對君王有了直接的才能期盼。雖則如此,人們對君王才力的評判,也依然帶有久遠的烙印。這個烙印,便是寧肯相信君王集眾謀以成事,也不願相信君王本身具有名士大師的過人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