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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部分

稷下學宮議論蜂起,紛紛以指斥荀子為能事。議論風靡之時,齊國君臣也對荀子冷眼相待了。齊襄王竟說荀子如張儀,利口無敵而有失刻薄。此說傳開,齊人詬病荀子便成了朝野風尚,全然忘記了當初對荀子的斐然讚譽。當年荀子重回稷下,齊國人以荀子的鋒芒為稷下學宮的榮耀,齊人有頌歌雲:“談天衍,雕龍姡В�遂憊�鍘!彼檔帽閌擒髯勇壅降暮蘸展�ǎ 疤柑煅堋保�傅檬嗆蘸找躚艏益閶埽�淙絲�詒閌翹焓攏�視小疤柑煅堋敝�牛弧暗窳鷬'”,指得是另一個陰陽家騶姡В�巳私�躚粞�傻摹拔宓輪帳妓怠輩�⒌昧芾煬≈攏�惱碌袷蔚萌綣虐鋁�模�實謾暗窳鷬'”名號。便是如此兩個專好神秘之學的大師,卻被荀子在幾次大論戰中批駁得張口結舌!後來,又有雜家辯士淳于髡挑戰荀子,又被駁得體無完膚。齊人嘲笑淳于髡的才學是“炙轂之油”(塗車軸的膏油),遇見荀子這把烈火便被烤乾了(炙轂)。“炙轂過髡”便是“過髡如炙轂”也!惟其有此盛名,才有了荀子三為稷下學宮祭酒。然則,今日卻因向十二子開戰而被齊人詬病,荀子便是萬般感慨,憤然辭去稷下學宮祭酒之職,從此開始了漫長的漂泊。

漂泊歸漂泊,艱辛歲月卻絲毫沒有鈍化荀子的治學鋒芒。

這次,荀子沉下心來著意清算了最善口舌官司的儒家,直接對老仲尼宣戰了。這便是荀子的第三次大論戰,堪稱正本清源之戰。

荀子治學,素來不拘一門博採眾長,或論戰或著文素來旁徵博引,從來不因人廢言。對儒家大師孔子的言論,荀子更是引述多多,甚或不乏在諸多場合將孔子與上古聖賢並列。而對於自己一力推崇的法家,荀子也是如實批駁其短處,從來不無端維護。有了這兩個由頭,一班反對儒家也反對荀子的論敵,便硬生生將荀子說成了儒家。久而久之竟是眾口鑠金,連明知荀子新法家精要的一班法家名士,都將荀子說成了“亦儒亦法”。便是贊同荀子學說的諸多士子,也將荀子看作“師儒崇法”。總而言之,自成一家的荀子竟硬生生被說成了師承孔子的儒家,不是法家,更不是新法家!若僅僅是師源偏見,荀子倒不會去認真計較。偏偏是此等說法每每扭曲荀子學說的本意,氣息奄奄的儒家士子們更是將荀子抬出來做擋箭牌,動輒便說荀子“師法仲尼,隆仁政,實乃我儒家後學之大師也!”

荀子平心靜氣地丟擲了《儒效》篇,猶如庖丁解牛,對儒家做出了冷靜而細緻地獨特清算,又恰如其分地將自己與儒家的最大區別勾勒出來。《儒效》篇將儒家之士分為俗儒、雅儒、大儒三種:俗儒者,“逢衣淺帶(穿著寬袍束著闊帶),蟹堁其冠(戴著蟹殼般中間高兩邊低的高冠),略法先王而足亂世(粗淺地嚷嚷些法先王的老說辭以亂人心),術謬學雜,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也!”雅儒者,“隆禮儀而殺詩書,明不能濟法教之所不及、聞見之所未至,則知不能類也。內不自誣,外不自欺,尊賢畏法而不怠傲。”大儒者,“法先王,統禮儀,一制度,以古持今,苟仁義之類也,雖在鳥獸之中若白別黑!”三種儒家之士,俗儒裝腔作勢,徒然亂世害人;雅儒學問不足以彌補法教,實際不過一群老實人而已;大儒,也就是儒家的大師級人物,其為政學說則完全是“法先王”老一套,便是混在鳥獸之中也是黑白可辨!與大儒之“法先王”相比,荀子一再重申了自己的為政主張——“法后王,一制度,不二后王!百家之說,不及后王,則不聽也!”這是荀子以最簡潔的方式向天下昌明:儒家法先王(效法古制),自己法后王(效法當世變法潮流),荀況與孔子之儒家迥然有別也!

從此之後,荀子成了天下士林的孤家寡人。

後來,荀子從趙國漂泊到秦國,又從秦國漂泊到楚國,最後終於在蘭陵紮下了根基。那是在秦趙長平大戰之後,信陵君客居邯鄲,與平原君共邀荀子留邯鄲建立學宮。荀子對六國士風已經深為失望,便一再地婉言推卻了。信陵君一生多受猜忌詆譭,對荀子心境深有體味,非但不再相勸,反倒設身處地為荀子計,將荀子鄭重舉薦給了春申君。依著信陵君說法,楚國廣袤,有隱人納士之風,春申君風雅敬賢不強人意,實在是荀子這般大師的晚境育人之地。荀子飽經滄桑,信陵君所言深合心意,便當即南下了。

權傾朝野的春申君親自郊迎荀子進入郢都。洗塵接風之後啜茶敘談,春申君問荀子心志在官在學?荀子悠然笑道:“晚學育人,惟求一方山水做得學館,終老可也!”春申君頗感意外,思忖片刻笑道:“噢呀,我已向楚王舉薦先生為上卿,這卻如何是好了?”荀子慨然笑道:“天下可為上卿者多矣!可為